寒风猎猎,瑶光抬头,问道:“大人,您要做什么?”
男子鬓间垂下几缕发,额上伤口渗出鲜红。他神色肃然,径自走至前方一处树丛。将瑶光放下,又大力按着她蹲下去,“别出声。”
“……”瑶光被放入那有些扎人的树丛,起先有些迷茫,继而反应过来,她道,“大人您呢?”
男子的面容于素影下显得愈发孤清:“向南去,就可以回到帝都。”
前头忽然传来惨叫之声,是那驾马的将领蒙难。
段怀悯未再说话,径自转身朝回行。前方留下他的两路靴印。
瑶光蹲在树丛里,她恍然间明白过来,段大人不能躲匿,雪地留下了靴印。
所以他把她藏在这里,自己却去会贤王。
段大人与娘亲一样,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她。
然而,段大人亦不尚武。
何以得胜?
……
贤王骑在马上浑身浴血,适才他顾不上与段怀悯那批兵马厮杀。一路斩杀无数兵卒,独自追赶马车至此。
斜坡崎岖,月光昏暗。令他疏于防备,遭那无名将领突击,险些负伤。他怒极,一剑砍杀那名将领,滚热的血都溅到了脸上。
他也不甚在意,偏执地寻觅段怀悯。
溶溶月下,他望见那辆漆木描金的马车独零零地倒在雪野。附近有两回两行靴印,黑夜里一派幽静。
“段怀悯,给我出来!”血迷双眼的贤王冷笑着靠近,“你若出来,本王可姑且饶你一命。”
亲自活捉段怀悯,问出虎符所在之地,再杀他祭旗。
林中寒风飒飒,斑鸠夜鸣。
骤然间,一道白芒如贯日而来。未待贤王躲闪,身下的马就顷刻间倒下,他一个平稳落地。
正欲提剑前去,几乎什么也没看清,身前骤然一痛。再低首,一把箭深深扎在胸前,贯穿骨髓。
贤王倒吸一口气,未发出一声声息,就轰然倒在雪地里,血汩汩而出,雪白血红。
战甲男子倒在地上,双目通红,他翻身于起,嗓音嘶哑:“段……怀悯!”
那马车后徐徐走出一男子,皎白衣袂翻飞,高束墨发缭乱。他手持一把弯弓大步踏来,晃晃玄度光影下犹似画中神官,
“你这奸贼,竟躲于暗处伤本王。”贤王本就恨意滔天,又见其现身,料其箭羽用尽。他举剑欲起,适才那支箭射于右胸,未伤及要害。
他知段怀悯不会武,连马也不会骑。不想其竟擅射。
然而胸前的疼痛渗入骨髓,他半天不得起身。
月下那白衣男子步如流星,走至那已然没了气息的将士身边。拾起其身边的剑,又转身走来。
剑射寒芒,贤王咬牙,抬臂将手中的剑朝段怀悯掷去。
孤光里,段怀悯听得一阵呼啸声,然其并不尚武。那剑劈向他的肩膀,霎时血溅如莲,他支撑不稳,骤然倒下去。
血流如注,滴洒在雪地上,刺目极了。
“段怀悯,今日死的是你。”贤王从喉咙里发出声响,支撑着爬起来。踉跄着往前,从腰间拔出弯刀,几步走到段怀悯身前。
“虎符在哪?”他将弯刀抵在男子的脖子上,冷声问道。
段怀悯抬首,目若深潭:“你永远得不到。”他白衣上染透鲜血,却好似并不痛,他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也得不到天下。”
“你……”贤王被彻底激怒,怒目圆瞪,就抬手欲取其首级,可他的双眼在顷刻间骤然失色。
继而再一次栽倒,他背上扎着一把箭羽,刺穿丹府。
那是从贤王马匹身上取下的。
娇小的女子站在其身后,喘着粗气,她望着伏地的男子:“大人,别怕,没……没事了。”
第101章 雪夜
举目只见如钩银月, 黑絮积压的夜空被高林枝桠割得四分五裂。
茫茫雪地上,瑶光蹲在段怀悯身边,男子皎白衣衫被染红大半, 伤处仍不住渗出血来。
瑶光看得心惊肉跳, 口中喃喃,“怎么办哪,怎么办。”她朝马车的方向看去,适才段怀悯的弓箭是绑在马身上的, 为驾马的将士所用。
或许那马鞍上还会绑缚些什么。
“您等我。”女子说着就爬起来往马匹那边去。两匹良驹已经没了气息,她探查一番,却只发现一个水囊。
瑶光失望地匆匆跑回,段怀悯仍跪伏在地,脸色比适才更为苍白, 天仓上的伤口似乎是被冻得凝住。
“大人?”瑶光见其如此。赶忙脱下身上的氅衣,披覆在他身上。
段怀悯呼吸声沉重, 他缓缓抬起头, 星眸深黯, 如一潭死水:“贤王的身上, 或许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