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她莞尔一笑,海棠醉日,“毕竟,你也不能对我如何,是不是?”
玄度朦胧之光下,钟灵神秀的女子三千青丝随微风拂动,身上朱红色锦绣罗衫飒飒迎风,衬得她如月下仙子。
赵灵犀花颜失色,可她仍旧紧抱着小皇子,自尊令她不容许将孩子送回去。
可纤楚的红裳女子却走过来,“娘娘,还请把小皇子交给我。我保证今夜之事不会传出去。”
……
更阑人静,方才人满为患的寝屋只余下瑶光与赵玲珑两人。
小皇子已经被奶娘抱去抱夏,暮春和晚衣也跟去那边照看。
瑶光坐在绣床边安抚着赵玲珑:“好了,赵灵犀不会再回来了。你闭上眼睛睡一觉吧,醒来再瞧小皇子。”
“嗯,谢谢你,姐姐。”
“你说了很多遍了。”瑶光替赵玲珑掖好薄毯。
“姐姐,我还是怕。”赵玲珑哑着嗓子道,“堂姐想得到的,永远会想方设法的得到。她原本对我的孩儿志在必得,想来不知私下求了陛下多少次,陛下大抵是没应下来过。所以她才想着今夜过来守着,待我孩儿一出生,就抢走。到时,她定然会和陛下说是恐我伤身代为照看,陛下素来宠爱她,孩子又已经被抱去,所以即便明了她的心思,也会应了她的。时间一久,孩子就再不能回来了。”
瑶光沉默,她曾经就在宫中听闻过赵灵犀宠冠后宫。她起初不明白,她记得这二人在前年上巳节初遇,周祐樽还给赵灵犀赐婚……
彼时周祐樽对赵灵犀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厌恶的。后来她又觉得,或许男子大抵都是如此,风月几轮,便溺于其中,对女子脑中只余痴缠欢愉。
“今夜小皇子不就没被她带走。”瑶光柔声道,“放心,我会帮你的。”
这亦是真心话,她于那朱甍碧瓦间,除了晚衣几人相伴,也没有旁的熟人了。她的身份特殊,又能在哪儿结识人呢?
曾经她与尹妙筠交好,可那段友情短暂如流星。所幸,在自己逃离帝都后,段怀悯将尹家人都放了,他们一家已经去往朝云国,再不回来。
想来此生此世也见不着尹妙筠了。
老夫人,大约也已经驾鹤西去荣登极乐了。
瑶光走时,并未想过他们,待想起时已经出城好几日了……想来便十分惭愧,她并非什么善人,很多时候也只能顾着自己。
或许,她身上终究留着赵铉的血。
与赵灵犀、赵羿也还是相似的,骨子里都是自私。
……
赵玲珑又迷迷糊糊说了些话,末了还道:“姐姐今晚就在这歇下吧,刚派人去宫里,陛下明早才能到了,你陪陪我。”
瑶光本想离去,可见赵玲珑近似恳求,她也怕赵灵犀万一又发疯折回来。所以她在屋子门口的罗汉床上睡下,依着窗,能听见外头蝉鸣不绝。
今夜发生的一切,恍似一场梦。梦醒,又归于平静。
……
辰时堪至,槐序时节扶桑早升。山中碧色万顷,蝉鸣不绝于耳。
着金绣蟒袍的青年步伐稳健地踏在青石板上,身后仪仗十数人。
他眉间敛起,似有不耐。忽而止步,冷声道:“你们都停下,不要跟来。”言罢,复又继续前行。
陈公公颇为诧异地跟上去,小心翼翼道:“陛下,那老奴一人陪您吧。”今早天光微明,行宫有人来报赵婕妤昨夜诞下一名皇子。
陛下二十有二,膝下却无子嗣,现下喜获麟儿,自然该是大喜,可他却丝毫不见欢喜。
陈公公猜想,或许这傀儡帝王并不想有子嗣。
当然,这只是猜想。如今周祐樽的心思倒有些难辨了。
早些时候的周祐樽还是怯风怕雨,连带对着他这个老奴才时都是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直至去岁,国师因神女坠崖一蹶不振,不闻朝堂之事,后来国师又远赴边域。国之要事全数由朝中亲信代为处置。
周祐樽仍无半点实权。可因国师不在帝都,倒愈发纵情声色、放浪形骸,甚至还染上无垢天,脾性也变得狂奴故态。
陈公公勾背跟在年轻帝王身后,帝王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这时,后头又传来步履声。
陈公公回头,只见是一青衫公子,皮肤呈现出苍然白色,羸弱病态,却手持高大的朱红锦绣华盖,徐徐而来。
此人正是卫潇,黎州卫氏家主卫藻的嫡长孙。此番随国师来到帝都,任郎中令,不过那也只是其表面虚职,他亦是国师安置在周祐樽身边的眼线。
或许是并未全然信任,才令其来监管周祐樽。毕竟负责此事的,已有陈公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