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不够。”瑶光轻抬眉眼,忽而问道,“殿下那日,怎么会掉落枯井?”
“我不慎将玉佩掉了下去,只好跳下去去捡。”周祐樽苦笑一下,“没想到那么深。”
“那你身边没有宫人吗?”
“我从封地带来的宫人都不允入宫,如今身边伺候的并不熟悉,我不爱带着。”周祐樽有些苦恼道。
“何故不允?”瑶光奇道,“我先前听过有亲王带来的婢女和宫女分了帮派,后来两帮还打架……为何旁人能带?”
周祐樽怔住,“我,我不知道这些事。”
瑶光忽而又想到,自大行皇帝治丧之礼结束,诸位亲王都陆续回封地去了,为何他还在皇宫?
“殿下来宫里多久了?”
“半月有余。”周祐樽道,“我的封地在极北荒芜之地,来不及赶赴先帝治丧之礼,本不该来。可帝都却来了人马将我接来……我亦不知何故。”说到后来,少年眼神渐渐迷茫无措。
瑶光闻言,心中亦感到些许困惑。只是这些事与她无关,并未细思。
想了想,她朝周祐樽盈盈一笑,桃李之艳。
“殿下不必忧心,既难得来了宫里,就当是来玩乐的便是。”
少年眸光闪烁,回以一笑:“嗯。”
…
行至钦天监门口十几丈时,瑶光就瞥见门口站了几名太监,她止住脚步,对周祐樽道:“殿下,奴婢自己回去就好。”
少女声音柔弱似初春的嫩芽,挠得周祐樽心头微痒。他亦察觉到瑶光的不安,猜想她恐遭人误会,便将食盒递过去。
“那,你慢些。”少年说完,忽而又想起什么,“上回你的伞……”
就在这时,却忽听前头传来一阵哀嚎啼哭声。顺着望去,只见数名太监行作一队,为首者仰面大呼。
“太后娘娘薨世。”
第10章 择君
太后薨世,皇宫又是满目素缟。
宫中盛传,窦太后是投湖而亡。
瑶光一想到那疯癫美妇,心中就惴惴难安。堂堂太后,说没便没了。
看来,皇宫当真是段怀悯的天下。
瑶光越发畏惧,可如今又只有待在钦天监,离不得段怀悯。
值得庆幸的是,近日段怀悯甚少回观星殿,瑶光虽总是白取了膳食,可是见不到段怀悯,她乐得自在。
今日是除夕,瑶光取来的膳食特别沉。好在有周祐樽帮忙提着,他几乎每日都会陪瑶光取膳食。
十多日下来,瑶光与其已经熟稔起来。
她觉得,能结识周祐樽,或许是可离开皇宫的一个好机会。
周祐樽总会回到封地,到时若能带上她……
瑶光侧眸望向身侧的周祐樽,碎金穿过树枝斑驳地洒下,少年眉目俊朗,眸子呈现出浅淡的棕色。
他说过,他的生母是胡人。王妃无子嗣,就将他养于膝下。
“殿下。”少女唤道。
周祐樽凝向她:“嗯?”
“您何时回北顷?”
少年怅然,随即低声道:“幸许,待贤王登基之后。”
“那您还能在帝都待好一段日子,真好。”
瑶光抿唇一笑,明眸善睐。
“嗯。”周祐樽忽而垂下头,轻咳一声,又唤道,“瑶光。”
“到时,可愿与我一块儿去北顷?”
*
瑶光回到钦天监时,已是暮色沉沉。
她堪堪将食盒置于观星殿的暖阁,小太监就唤她去用膳。
他们的膳食并非出自尚膳房,是另一处伙房,每日会有人送来,用几只木桶装着。都是些寻常的菜色,比不得尚膳房的伙食。
瑶光刚走出暖阁,就听殿外响起一阵跪拜声。
少女止步,原本姣好的脸上那一丝笑意霎时敛去,随即又垂首,立于暖阁一旁。
她听着段怀悯的脚步声渐近。男子在经过她时并未停歇,径自掀开珠帘踏入暖阁。
玉珠相击,音之清脆。
“神女……”小太监轻声唤她。
“我去服侍。”瑶光低声道。这些日子,基本都是由她侍奉段怀悯用膳、奉茶等事。
偶尔小太监前去,则会被段怀悯赶出。
国师只允神女近身侍奉。
已然是观星殿默认之事。
瑶光步入暖阁,见段怀悯端坐于书案后。
他乌发半绾,束以银色祥云冠,着缟羽色忍冬暗纹广袖锦袍。他无神地盯着瑶光,漆黑双眼似幽潭般深不见底,望之生寒。
瑶光不自觉地垂首,她走至一旁的漆木桌边倒了杯茶,又小心翼翼地来到段怀悯身边,正欲放下茶鸥。
男子却猛地捉住她的手腕。
“啪”,地面上四分五裂的瓷片间雾气蒸腾。
少女皎腕纤细、腻如白玉。似微微用力,就能折断。
“……”瑶光只觉得心跳极快,又惊又恐,却也不敢显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