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大约听说,段大人出身落魄名门,然其母却是簪缨世家的贵女。其父去世后,他便随母居于外祖家。
后来他外祖家不知犯了何事,全族获罪,满门抄斩。段怀悯为外姓,不在其中。
这些都是在宫里时,瑶光偶然听到的,宫里无人敢言国师的闲话,零零碎碎只知道这些。
也不知他是如何倚靠国师的身份手握大权,至如今境地。
瑶光正看着,面前的男子忽而睁眼,星眸静若幽潭。
“还未睡?”男子看过来。
“……害怕。”瑶光移开目光,看着里头的墙面。
男子侧身,将少女拥在怀里,“乌籍已死,再不会来了。”他身上温热,“离离不怕了。”
“嗯。”
夜深了,远处传来打更声。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什么也不留痕迹了。
……
那一场大雪融化后,便渐见春色。路上行程也快了许多。
两个月后,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傍晚,队伍抵达了黎州。
瑶光并未来过此地,却听闻此地依山傍水,景致娴雅人杰地灵。
这里有闻名遐迩的天下第一神观昭通观、还有历经千年风雨的祈雨台、前朝的万寿桥……
总而言之景观甚繁,无数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吟诗作词。
刚入城门,瑶光便掀开帘子朝外张望。较之帝都的繁华昌盛,此地八街九陌间多了几分文气,行经处书肆甚多,路边摆摊的,都常见卖字画者。
“此地黎绣最为出名,到时命人添置些。”段怀悯忽然开口。
“……哦。”瑶光才意识到这是要买给她,她放下帘子,犹豫了一下,才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想住几日?”
“……”少女有些出乎意料,这段时日他虽待自己甚好,可路程却是极赶的。她知道他需要尽快回到帝都。
“不,也不必住几日。”瑶光从不会恃宠而骄,她又有些习惯和段大人待在一处了。
只是却也没有再刻意地讨好,不似曾经那般小心翼翼。
“待会允我出来,买些笔墨纸砚就好。”
虽然回宫里,绝不会缺这些,可自己亲自置买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明日我陪你。”
“……大人,我们要住几日?”瑶光疑惑。
“三五日。”男子倚靠着,忽而眉眼轻抬,“这几日我们要住在卫家。”
……
黎州卫氏,乃百年大族。祖上出过出过两任丞相,其余文臣无数,家中门客遍布朝野。
瑶光生父赵铉的嫡妻卫柔嘉便是其家主嫡出的女儿。
若论起关系,也勉强算瑶光的外祖家。不过她连生父赵铉也未放在心上,这所谓的外祖,她更未打算相认。
可下马车时,在卫家府邸门口相迎的,竟有赵羿。
瑶光刚下马车,跟着段怀悯行至正门前,就听见有人喊了声“神女”。她才瞧见一张有几分眼熟的少年人,称得上俊秀,与赵铉有七分相似,却少了其父那狼顾鹰视之相。
赵羿穿了身藤黄色的锦袍,玉质金相,也称得上是翩翩贵公子。
他有些殷勤地朝瑶光笑着:“神女我等您好些天了。”
“……”瑶光统共只与赵羿见过一回,当时他连一声“二姐”都唤得艰难,与今日之状可谓判若两人。
“是吗?”瑶光也不好不做理睬,只好回应道。
于外“赵麟芷”早已自戕,再无这个人了。如今她只是米瑶光。连赵羿也只敢喊她“神女”。
自住入住荧惑神宫,瑶光再未与赵家有过往来。他们也从未找过她。
她问过追风,段大人并未禁止旁人来探视她。
她想,必然是那些流言蜚语令家族蒙羞,所以赵铉只当其死了吧。
赵羿听其回应,笑容愈烈,又看向段怀悯,满脸谨慎:“段大人,这是我的祖父。”
顺着望去,是一名须白霜鬓的老者,年逾古稀,双目格外清明,他朝段怀悯作揖,不卑不亢,“国师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劳卫公相迎。”
……
许是不在寸金寸土的帝都,卫府颇大,最北边甚至有一座山丘,上头还有座庙宇。
段怀悯并未与瑶光一块儿至所居之处,而是去与那卫家家主相谈。
瑶光由喜儿陪着,赵羿相引,来到一处别致的院落,内里假山环绕葳蕤疏木。
“二姐,你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跟仆妇们说。”赵羿拍着胸脯,“当自己家就好,这也确实是你家,我的外祖便是你的外祖。”因无外人,他又改口唤“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