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瑶这才回过神,又把女儿藏在怀里。
程源宏踱步到废弃柜子前,拧开一瓶罐装啤酒,瓶身发出金属挤压的刺耳声。
他莫名来了一句:“这就是一场轮回,属于我也属于你,同样属于他的一场轮回,谁也逃不过。”
夏知瑶心里越发发毛,夜色幽幽笼罩她周身。
她僵硬抬头问:“什么意思?”
“知道程北谦为什么会这么恨我们吗?”
程源宏答非所问,任由微弱灯光把他影子拉得老长。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上流人士,在那窒息的监狱待了整整五年。
孤独寂寞憎恨,有太多话不吐不快。
“我们程家以前其实就是一个中产家族,还上不了京港市上流社会,我们兄弟三人分家的时候,一人得了一笔财产。”
他眼底有羡慕嫉妒,也有难以掩藏的崇拜。
“我大哥是个商业奇才,凭借那点家产以一人之力创办了盛科集团,成功挤进京港市上流社会,将程家带到了让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网上关于程家的信息太少,她大部分认知都是来自程维的透露。
那位创立盛科集团的程家长子,也就是程北谦父亲,曾经是个很了不得人物。
只不过天妒英才,才四十多岁就死了。
接下里的事,她大概是了解的。
便听程源宏笑着说:“我大哥重情义,对我跟二哥不错,让我们入股进了盛科集团。”
他脸色慕然阴沉,低吼道:“他其实就是个假仁假义的玩意,说是让我们成为盛科集团股东,却不给我们大股,表面上好像我们分红拿到钱,他做到了仁至义尽,可私下我们想增股,他从来不答应,不就是怕我们掌握了盛科集团的权利吗!”
其实这事很好理解,程北谦父亲是有福同享给家族里分一杯羹。
但商人毕竟是商人,企业里最忌讳亲人夺权。
不管是出于自身利益还是公司利益,都不可能让亲兄弟拿到太多权利。
只不过这两位兄弟贪心不足蛇吞象。
夏知瑶冷眼看着程源宏自怨自艾。
程源宏喝了一口啤酒,“可惜我这个大哥不长命,英年早逝,他这么不信任我们俩兄弟,没想到他一死,那些平日恭谦的老古董都想趁机捞点好处。”
夏知瑶蹙眉问:“所以你就想杀了程北谦。”
程北谦父亲一死,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宋海英、程北谦。
想要拿到那庞大的遗产,势必要利用程北谦去威胁宋海英。
这事她曾经听程维在疗养院提过几句,并不妨碍她顺着信息推断出那些细节。
程源宏酒劲上来,大胆承认:“对,一对孤儿寡母有什么能力守住盛科集团?与其让那些股东瓜分,不如我跟二哥帮他们一把,所以我们买通了司机,找了绑匪把程北谦绑架了。”
她听到这,脚心手心全是凉的。
即便她痛恨程北谦,可站在一个客观角度,那时程北谦才十八岁,刚刚失去父亲,又被亲叔叔绑架。
那些凶险如今只是只言片语,可现实一定是更残酷。
程源宏不知想到什么,一把扔掉易拉罐酒瓶。
金属易拉罐在地上刺啦出巨响,把她们吓了一跳。
他又拉开一瓶啤酒,阴狠道:“谁能想到我那个大嫂是个狠人!”
绑架程北谦后,他就让那些绑匪通知宋海英以高额赎金才能赎回儿子,否则就撕票。
他跟二哥联合蛊惑宋海英不要报警。
一旦报警势必会引起盛科集团股票大跌,他们还引/诱她低价抛股票套现救儿子,本来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那个狠妇发现自己怀了孕,竟然直接放弃了程北谦,哈哈哈。”
夏知瑶不知是被他笑声惊到,还是被这段属于程北谦的残酷过去惊到。
她下意识缩紧肩膀,觉得今夜是真冷。
程源宏忽地蹲在她面前,眼睛看着她:“你知道吗,当初为了不让程北谦逃跑,我们专门把他绑在郊外地下室,藏在里面整整三天,啧啧,我那个侄儿啊,以前可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为了逃跑不知挨了多少打。”
夏知瑶面无表情跟他对视。
“我现在回想我这个侄儿当初的处境,我这个做叔叔的都有点心疼,本以为自己的亲妈会拼命救他,没想到为了钱轻易放弃他的命,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宋海英会不顾一切救儿子,我真没想过要杀我侄儿,都是这个狠妇逼的!”
夏知瑶仍旧这样盯着他看,眼眶却莫名潮湿了。
程源宏又凑近一分,眼神格外奇怪,看得她心里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