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他是第一次如此讨厌一个人。
男人信誓旦旦地点头:“认识,很早就认识。”
“我九岁时候见过你,那时候你只有六岁,像刚从泥巴地里扒出来的小土豆,怀里抱着一只同样脏兮兮的小白猫。”
那时候他们刚刚参加完晚宴。
过去参加的晚会孩子们不喜欢大人觥筹交错的环境,于是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会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在花园里玩。
他当时不受顾城征待见。
生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打小就受长辈耳濡目染,早早地学会察言观色,所以当时并没有人愿意和他接触。
顾砚完全没想到那天晚上会有只脏兮兮的小软团子,偷偷爬上了酒店的露台。
奶声奶气地颤抖着叫住他:“哥哥!”
九岁的顾砚回头,看到只比自已矮一半的小屁孩,浑身湿漉漉的散发着寒气,嫩生生的小脸蛋上蹭的满是泥沙,连身上精致的小礼服被污水浸染成了脏兮兮的土色。
他怀里抱着一只同样落水后沾着泥土的小白猫。|
顾砚小心翼翼地坐过身体,但是和沈矜年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谨慎问:“做什么?”
“我救了一只小猫。”
沈矜年小心翼翼地晃了晃他怀里怯生生地露出两只眼睛的猫咪,伸出一只小手指着楼下那群嬉笑吵闹的同龄小孩:“刚才,他们把猫咪丢进鱼池里。”
“是你跳下去救了猫?”
顾砚朝着沈矜年手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一个尚未竣工的鱼池,万幸还没有正式投用,里面的水并不深。
沈矜年点点头,一双眼睛闪烁着期待:“你能不能养小猫?”
“你救了他,为什么不养?”顾砚看得出来沈矜年很喜欢那只猫。
没想到小团子却摇摇头,转了一圈,给顾砚看他身上的淤泥。
“衣服全弄脏了,爸爸会生气会打我。”他接着道,“我六岁了打不坏的,但是小猫不行。”
沈矜年红着眼睛哀求顾砚:“大哥哥,你养他吧好不好?”
顾砚藏在小礼服下的手悄然攥成了拳头:“你为什么要找我?怎么确定我能养他?”
“他们是坏人,你不是!”沈矜年亲眼目睹那群坏种要硬生生把小猫淹死,但是顾砚没有做这件事情,“而且你好看。”
相由心生。
想必他也是个心地很好的人。
顾砚觉得好玩,他在顾家的处境甚至都比不上这只小猫在野外自由,他嗤笑一声,“那你要失望了,我…”
“沈矜年!!”
顾砚剩下的半截话还没说出口,突然被一声威严里夹着怒火的中年男性声音打断,吓得沈矜年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把小猫塞进顾砚手里。
连忙鞠了一躬:“他叫小白,大哥哥。”
紧急说完,一溜烟地撒腿地跑不见。
顾砚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猫,后半场刻意地去找了千里送小猫的小屁孩,结果并没看到沈矜年半分影子,他甚至还去找经理打听了一下。
这才知道沈矜年已经走了,还是在大家的嘲笑声中走的。
几代底蕴沉淀的大企业家们看不上他们这种纯靠运气才平步青云的小工厂老板,笑话沈矜年就算身上穿着几十万的小礼服也只知道去坭坑里打滚儿。
顾砚抱着怀里的猫。
头一次对这如今的生活状态和环境有了如此强烈的抵触和反感。
沈矜年撑着下巴,听得入迷:“有点印象,我记得我爸回家还揍了我一顿,因为那件衣服根本不能洗的,回家就废了。”
“不过我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不过想想这也不怪他,当时参加晚宴的人非富即贵,顾砚装穷的话肯定不沾边。
沈矜年追问:“我的猫怎么样了?”
顾砚突然沉默不语。
“天杀的黑心顾砚,你不会没救他吧?”
沈矜年拳头硬了。
顾砚沉声:“救了。”
只不过下场并不好,谭婉怕猫,当场要把猫打死,他把奄奄一息的小猫送到医院,守着小猫做了两个小时的手术才保住了猫一条命,最后无奈交给医院里收养了。
沈矜年气炸了。
“怎么会有真的恶毒的人!小心别让我碰到她,老子带你那份气一起把她打得人畜不分。”
顾砚眼里蒙上一层笑意,攥住沈矜年的手与他十指交握:“不会的,你以后永远不会见到她。”
“你已经替天行道了?”
顾砚看着沈矜年眸底的温柔不减丝毫:“是她自作自受。”
“那你下次被欺负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沈矜年揉揉顾砚的头。
“我现在就被欺负了。”
男人说得无辜,看起来格外委屈。
何聿突然坐直了身体,感觉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对劲,又蹭一下站起身来发出爆鸣声:“不是…你们两个…我帮你们调解夫妻感情,别瞪我了…还给狗顾砚找机会坦白心事,别动手诶诶诶…怎么能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