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岸的同事叫钱东方,是神经外科主任、院里有名的专家,看起来年逾五十,瘦高个子,戴着副金丝边眼镜,一副学者风范,看到鲸鲸左右打量,直说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鲸鲸见他作冥思苦想状,只觉好笑。容岸在一旁解开谜底,告诉钱东方,鲸鲸的母亲就是国内著名歌唱家向阳女士。
“我说呢,原来是向阳的女儿,向阳年轻时可太漂亮了,歌儿唱得也好,是我们那一代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女神,我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还挂着她的海报,有一年她到我们学校演出,礼堂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钱东方一说起向阳,眼睛都亮了,连带着看鲸鲸也无比顺眼,鲸鲸虽然没有妈妈向阳年轻时的风采和气场,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难怪院里多少热心人前赴后继想给容岸介绍对象,他见也不愿见就都拒绝了,想必是早就心有所属,大歌唱家向阳的女儿,自然不是一般女孩儿比得上的。
“您过奖了,我妈这几年忙着带学生,自己都不怎么唱了,偶尔也就参加几台晚会。”
“不是奉承,我这番话完全出自真心,向阳真的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偶像,张老师,您说是不是,咱们这个年纪的,谁没听过向阳的歌儿。”钱东方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向张友兰。
张友兰嗯了一声,“是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向阳,家里买了好些她的歌曲磁带。”
“我妈要是知道有这么多歌迷还喜欢她,一定特高兴。”鲸鲸腼腆地笑笑,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每次别人夸她妈妈,她都感觉不好意思。
目光不经意间看向容岸,他的表情永远是那副淡淡的、事不关己的样子,旁人高谈阔论谈得再热络,也仿佛和他无关,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的侧脸真是好看,雕塑般线条流畅,弧度优美,尤其是在他出神想事情的时候,更有一种思考者的沉静和疏离。
善谈的钱东方和张友兰很快就聊得火热,钱东方很会掌控话题,没有直接谈他儿子,而是和张友兰先联络感情,谈他们那一代人当年流行的歌星和事物,抒发一下怀旧情绪,一下子就把张友兰给带动起来,双方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聊着聊着,他们还发现有共同的熟人,甚至发现他俩念的是同一所小学,话题就更多了。这场饭局的主场是他们的,鲸鲸和容岸很明显插不上话。
鲸鲸想,这两人倒不像是家长和老师,反而像是中老年相亲会。两人口才都太好,话说得滴水不漏,难怪人家一个当了主任,一个是年年评优的特级教师。
“我儿子的事,还请张老师多费心,他要是真因为早恋分了心,我们当家长的说多了恐怕会起反效果,还得老师开解开解,毕竟您在教育青春期孩子这方面经验丰富。”
“哪里哪里,现在的孩子可不像我们那时候,什么都听老师和家长的,现在的孩子想法多着呢,闻律成绩拔尖儿,一次两次失误说明不了什么,至于早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学校偷偷早恋的学生多了去,好些成绩特别好的也早恋。”
两人终于谈到了攒这场饭局的本意,鲸鲸松了口气,只要张友兰说没事儿,那学生多半就是没事儿,钱东方作为家长,担心孩子的成绩下滑也情有可原。
等等,闻律原来是他儿子?他儿子不应该姓钱吗?
“钱主任的儿子为什么叫闻律?”鲸鲸悄悄问容岸。
一晚上,容岸几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他吃菜也吃得少,不是看看手机,就是坐在那里发呆。
鲸鲸问了,他才答一句:“跟他前妻姓。”
“他看起来有五十了,孩子怎么才上高中?”
“他有两个孩子,这个是小的,还有个大的是女儿,已经二十多,在美国。”容岸压低了声音告诉鲸鲸。
“哦,这样啊,可他怎么能生两个?”鲸鲸想,十几年前不还是得计划生育么,超生不仅罚钱还双开。
容岸瞅了鲸鲸一眼,似乎是觉得她太八卦,什么都想打听。鲸鲸注意到他这个眼神,讪讪一笑,自己看他老不说话,不过想找个话题而已,还真不是对他领导的事有多感兴趣。
“这我还真不知道。”
鲸鲸低头一笑,看钱东方言谈举止那范儿,年轻时想必也风流倜傥,何况他不仅有范儿,还是协和的知名专家、收入不菲的大教授,只怕愿意倒贴的女人也不会少。
“上回相亲还顺利吗?”容岸忽然问了这么一句。鲸鲸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听小颖说的,她找你参加茶会,你没去。”容岸见鲸鲸耷拉着脑袋,目光不露痕迹地扫过她的脸,把她的种种细微表情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