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之人显然未料到他们还会回来,一时间乱了阵脚,神色慌张地纷纷后退,手中拿着的刀斧连举都不敢举起,林旸同洛渊先踏进去,好脾气地未追究他们清早时的疯言疯语,“怎么,知道我们要走了特地来送我们?”
领头那人一看又碰上她们,头都大了,原本都退到了墙根底下,然而一听清林旸的言语,面上却骤然变色,脱口叫道:“他不能走!”
“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林旸挑了挑眉,余光里未见着吴畏进来,似乎是白霁令他等在了门外,领头之人亦意识到自己失言,后退了一步,背后却抵在冰冷的砖墙上,无路可退,领头人脸色几番变化,终究咬牙吞声不再言语。
林旸见他“识相”,冷笑了一声,提起声息道:“进来收拾东西死脑筋,我们该走了。”
吴畏循声踏入进来,目光扫及院中之人,无一不或明或暗地对他咬牙切齿,吴畏背上还背着人,将人往上托了托,目不斜视地走进屋内,那些面色各异之人自觉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其余人到此皆是轻装简行,没甚么东西留在这里,便在外面等着吴畏出来,不过一会,吴畏提着一个包裹从屋里踏了出来,冲林旸她们点点头。
“走罢。”林旸利落转身,一行人接着往外走,院内一群人瞪眼看着,哪里有人敢开口,眼见着这帮人真要踏出门去了,终于有人捺不住焦虑小声道:“吴畏不能就这么走了!”
林旸驻足回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落在一人身上,吓得那人直往后缩,再不敢说话了,然而口已经开了,接着有人小声附和道:“对啊,昨晚的动静一定是山鬼发怒弄出来的,是上次山鬼选的祭品没有献祭出去才会这样,吴畏必须留下!”
吴畏脚步果然停下,两只拳头紧紧攥着,肩膀因过度用力耸起发抖,村人见吴畏听话止步,胆气也稍微大了,又一道声音窃窃道:“要我说山鬼这次发怒,就他一只祭品定然已应付不过去了,反正他也是被放走的,就应该……”
“还不走,等谁呢?”又一道清泠语声忽然横插进来,林旸似笑非笑的目光扫及周围人群,阵阵冷意释放而出,逼得那些人纷纷低下头去,再吐不出一个字来,宋尘亦觉出了吴畏状况不对,推他一把将他带出了门去。
一行人一路不急不缓地走,翻出那片地陷,在遮天蔽日的林子里又走了四个时辰,周遭的林木渐渐稀疏起来,远处隐约能望见浓白的雾气翻滚起伏,仿若活物。
吴畏背着人走得十分疲累,粗声喘了两口才能说出话来,“现在已过去了半上午,雾比初起时散开不少,我们得先歇一阵,出去的路比来时走得还要长。”
林旸神情随意,“再多走两步,到了近前再休息。”
吴畏抬头往前望了一眼,至多剩不过二里脚程,咬咬牙应下了,“行。”
越往前走雾气渐浓,仿佛有神志般尽往人脸上扑,吴畏时而憋气,走得更加艰难,索性连路也不看了,一心一意地闷头往前走,不知这短短二里路究竟走了多久,终于听见前头传来一声清冷语声,“到了,歇一阵罢。”
吴畏一口气泄出,扶着一株枯树缓缓跪倒,慢慢解开布条将娘亲放了下来,钟林晚的汤剂十分有效,一路颠簸过来吴母都安然地沉于梦中,连哼都未哼过一声。
林旸将背上包裹取下,听着身后远远吊着的脚步声逃远了,嘴角嘲讽地勾了勾,取出干粮来分与洛渊,面上立即转作了明快神色,冲洛渊眨了眨眼睛,“这次里面可没有糖啦。”
洛渊望着她的眸子里神色柔软,淡淡一笑便有温柔的波光潋滟泛开,“有你便是好吃的。”
林旸听得极为受用,趁着旁人不注意拉过洛渊的手,在白瓷般细腻温软的手背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即又做了正经神色,细嚼慢咽地对付起手中的干粮。
洛渊垂眸但笑不语,林旸傻呵呵地乐了一会,忽然意识出不对来,吃饼的动作一僵,一把攥住了洛渊皓白的手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甚么好吃,怎么有我就好吃了?”
洛渊看着腕上纤细莹白的五指,抬眸看向她,语声温淡自然,“你莫急,我是说你好吃,并非饼好吃。”
林旸真是给这人气笑了,不由自主地扬了声调,难不成这人还以为她在跟半个饼置气么,“我自然知道是我好吃。”话一出口,又觉出不对来,原本气势汹汹的语气便磕绊了一下,气势顿消,“我是说,我晓得你觉得我好吃。”
这句话一出,便是洛渊再会故作正经,唇角亦忍不住抿出笑来,语声是哄诱人的轻缓低柔,“你晓得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