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回的功夫,林旸赶到近前,一脚蹬在鲛尸后脑,鲛尸受力再向前扑,喉中发出细微的一声“喀嚓”,好似喉骨碎了,洛渊在侧以瑶光引着玉衡向前一带,左手同时抓住大头朝下的宋尘衣摆,“哧”的一声轻响,玉衡径直从鲛尸颈后穿了过去。鲛尸两只眼眶空洞洞地睁着,只停顿一瞬,尖牙忽然咬紧,顶着剑身接着扑向白霁,全然无视贯穿咽喉的一剑,五只能将人开膛破肚的利爪疯狂地在身前挥舞,恨不能即刻将白霁撕碎。
玉衡剑身受掣,一时竟拔不出剑来,白霁被迫得再退两步,眸中泛出冷意,剑柄一拧转,使力横挥,将鲛尸的半边脖子削了开,断颈处露出漆黑的断骨,几缕黑水幽幽逸出,鲛尸麻木地碰了碰自己断开的半边脖颈,突然急遽向下潜去,爪子仍然抓紧宋尘,洛渊本拽住了宋尘衣摆,这一下力气极大,衣布在拉扯中被撕扯开,转眼便将宋尘带下数丈,林旸守在前面亦未能拦住,余光看去,数只鲛尸已离得她们极近,冲着她们无声张牙舞爪,仿佛猛兽看着被投放入笼的猎物,底下血珠翻涌滚动,用不了多久它们便会挣脱锁链,一股脑地向她们涌来,将她们吞噬殆尽。
宋尘头朝下被拖曳了半晌,脑中被摇晃得一团浆糊,混沌之中怒意丛生,一簇簇舔舐心口,积累到头再也忍耐不住,连调理气息的心思都被掩盖,双目骤然圆睁,另一腿猛地箍在了鲛尸腰上,腰身一挺,两手钳住鲛尸脖颈,反向一使力,生生将手里的脑袋拧到了背后,鲛尸喉骨已断,这般丧心病狂地一拧,终于再没支撑,脑袋晃晃悠悠地垂了下去,宋尘一脚将尸体蹬开,左脚方才挣脱出来,血水一股股地往外涌,经过方才一阵折磨蹂躏,小腿皮肉早已翻开,隐隐见骨,看上去甚是凄惨。
宋尘折了鲛尸脖颈,余怒未消,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一张嘴,“咕噜”一声灌了一大口水,方才一番打斗,身周全是尸水和他的血水,这一口灌进嘴里,全是腥臭铁锈气息,恶心得宋尘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剩下的火全被这口水给熄了,他顾不得腿上伤口,连划带蹬急往上游,一破出水面头便顶上了坚硬的岩壁,宋尘猛地将水喷出,往上一瞟,才发觉水已涨到了洞穴最顶,只剩下一颗头能露出水面,要不了片刻这里便会完全被水淹没。
周遭水声连响,其余人亦浮了上来,水面已经开始淹没下颌,宋尘两手撑着顶上的岩壁,目光不自觉看向林旸,“林姑娘……”
林旸手握匕首喘息两声,视线尚不及触及宋尘,忽然转身向斜后方挥去,周围水面开始激烈翻涌起来,水花四处飞溅,宋尘心知不好,缩肩沉入水下,数只鲛尸已然挣脱枷锁,大张着干枯的手臂向他们涌来,漆黑脏污的眼眶空洞洞地向上仰着,仿佛将怨恨凄厉都凝成了实质,定然要撕碎他们为自己陪葬。
鲛尸身后拖着一条条长长的锁链,随着鲛尸游动挥舞摇摆,搅动得水底浑浊一片,不少模糊成块的东西随水流浮浮沉沉,宋尘目光锁在离得极近的一只鲛尸身上,延伸而出的锁链末端尚串连着小截鲛尾尸块,断面狰狞可怕,像是整具尸体被蛮力撕开,宋尘目光追随,脸色忽然一白,几乎每条锁链后面都粘黏着些许碎肉尸块,这些鲛尸原是两两连在一条锁链的两端,只有一端被活活撕碎另一端的鲛尸才能脱离棺材游到他们面前,不难想象这些东西现已疯狂到了甚么程度。
水下已然成为一片炼狱,血海翻涌,尸块浮沉,周遭影影憧憧,底下鲛尸仍在不断涌上,林旸已寻不见另外三人在什么地方,四面八方皆是想要撕碎她的怪物,手臂的挥动已然变得麻木,握着匕首的指骨都因太过用力而生疼,林旸最后一次浮出水面,只能尽量仰着脸去够仅剩的一点空隙,她心里清明地生出一丝意识,他们快死了,待这洞穴完全被水淹没,他们最多只能再坚持一刻,而这一刻里他们是找不到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出口的。
越是预想到了最后结果,心中反倒茫然地生不出恐惧,只是目光下意识地想要寻找那抹白色身影,脚下已有数个黑影急遽涌来,林旸阖了阖眼,正要低头再次沉下,腰间却在此时突然被一只手臂揽住,轻柔的力度在她腰间一收,硬是将她重新托举出了水面。
林旸眼眶发热,身子骤然颤得厉害,她又找到她了,又在危险之中赶来护她了,贴合的柔软上不断有震荡传来,她知道那是洛渊在替她拦下那些鲛尸的攻击,她急得很,拼命想要潜下去助她,对方却牢牢箍紧她的腰身,令她能从顶上间隙中得到片刻喘息,林旸挣脱不得,心中方才迟缓地生出恐惧,如浓墨般缓缓漫进口鼻,封闭住她的五感,这个护着她的人也会死,洛渊也会死,她在想办法让她活下去,可她自己终究也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