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出一门,柴青云自然清楚覃施谷使刀的本事,收了手在旁冷冷盯看,覃施谷早已摆好架势,双手握刀,寒光一现,便见墙面上一道存许深的刀痕显现,随着破空声不断加深,每一刀竟落在同一位置,耳室内一时只闻砍斫石砖的铎铎声。
便在几人渐渐心生希望之时,一声金鸣似晴天霹雳般骤然劈入几人耳中,覃施谷使足了力道,更是被震得连退三步,兵器都险些脱手,不待稳住身形,已面色难看地开了口:“墙内灌注了铁水。”
柴青云乍听此言,伪作麻木的脸皮终于勃然变色,猛地上前将覃施谷推开,眼睛几乎贴在了墙面上,沉暗的金属光泽于火光明灭下隐隐流动,冰冷得令人绝望,柴青云双眼血红,夺过覃施谷手中长刀,一步跃至另一道墙前,劈手便砍,未多时,同样的金鸣声再度传来,柴青云仍不死心,踉跄着奔向下一面墙,终究在半个时辰后满眼绝望地停了手,环首刀“当啷”落地。
林旸抱臂倚在墙旁,冷眼看着柴青云一通歇斯底里地发疯,唇边勾起嘲讽,她还真是高看这个绣花枕头了。
再看此人的疯魔相也是无趣,林旸漫不经心地阖了双眼,历来帝王将相的墓室修建耗时极久,短则十数年,长则自帝王降生起便着手准备,无数能工巧匠的心血尽倾其中,个中精妙自是不言而喻,遇见这种令他们全都束手无策的精巧机关也并非全无可能,她自小跟随师父在墓中见得多了,也曾有数次求天无路叫地无门,最终结果只能证明,与神鬼毫无干系,否则人生处处遗憾,怎不见有鬼神来替人弥补?
所以此处只能是由人所设的机关,不论是死人,还是心怀鬼胎的活人。
良久,林旸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耳室中央的诸多铜鼎,不料一道清缈身影却出乎意料地撞入眼帘,对方敏锐地感知到了来自林旸的视线,回首向她看来。
林旸下意识错开视线,此刻却是事关生死的关键时刻,犹豫须臾,林旸微不可察地叹出一口气,最终还是向洛渊走去。
洛渊见她过来,微微抿了抿唇,轻声告知林旸自己的发现,“鼎上画像变了。”
洛渊语声中的喑哑失落,林旸怎会听不明白,方才的闷痛还在心头笼罩,林旸咬了咬牙,狠心未与她视线相接,只是看着铜鼎,岂知她不回答,却有另一道两人皆不愿听到的粗哑语声传了过来,“你说什么东西变了?”
林旸皱了皱眉,转身看去,见柴青云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充血的眼中杀意森森,毫不遮掩,林旸早便看穿他的本性,见状冷笑一声,扬声对覃施谷道:“看好你养的狗。”
说罢,不再多看他一眼,径自观察起鼎身画像来,一看之下却是吃惊不小,鼎身上原本描绘怪物来源的画面全然变换了一副场景,青面獠牙的异兽皆化作了一个个妙龄女子,身姿曼妙,婀娜妖娆,原本遍地怪物的异象由此变得奢靡淫乐,却是愈发地令人恐惧了。
这十七樽铜鼎始终落于耳室中央,几双眼睛同时看着,除去被中蛊起尸的任傀狠狠撞过,再无一人触碰,林旸实是想不透何等机关能无声无息地将镌刻于铜器的图纹改变。
心念流转间,身后飒然风声袭来,林旸心中冷笑,旋身一脚将剑刃踢开,冷不防腰间一抹柔软环上,将她向后带去,阴狠锋寒的一剑落了空,“铛”地斩于鼎耳,带起火花四溅,柴青云瞪视两人的双眼几欲滴出血来,不顾被震得发麻的手臂,剑招源源不断地向两人袭来。
腰间力道随之一紧,林旸便晓得洛渊意图,顺势环住对方脖颈,拧身抬腿一踢,正中了柴青云持剑的右手,与瑶光交击数招的剑刃登时飞出,柴青云也算反应迅速,当即便要后退,形未动,动作便骤然间止住。
一柄玄黑剑刃静静抵于柴青云后心,稍一运力,便可穿心而出。
“别杀他!”
胜负既分之时,覃施谷终于姗姗来迟地出了动静,急步插入两方中央,“咱们一同来的,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一路上都寡言少语的柴青云偏偏这时先接了话,“是她们有所隐瞒。”
林旸冷笑一声,不屑与他争辩,声线中泛着明显冷意,“我说过,让你管好你的狗。”
覃施谷面色显而易见的尴尬,一路而来对这几位女子的处事风格他也算摸清了几分,虽是性子迥异,这几位却皆不愿与人干戈,单是无此闲情,却并非无此实力,如今显然是柴青云先动了手,出于身份他应护着柴青云,然而于理他却也是个眼中不愿揉沙之人,一时竟不知当如何处置。
林旸见他不言,眉眼间冷意愈重,却并未咄咄逼人,冷声将鼎身图纹变化一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