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闻言眉头微蹙,“怎会,我们约好一同回去。”
颜刈楚看清洛渊神色,心下了然,温然一笑道:“时候也已不早了,洛姑娘快去寻了你那位朋友回去罢,今日能与洛姑娘重逢,刈楚已觉得十分幸运,望洛姑娘今后也能好好珍重自己。”
“颜姑娘珍重,有缘再见。”洛渊微微颔首,长身而起,竟也未自廊内离开,还同五年前一般,推开临街窗户直接跳了下去,颜刈楚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道清缈白影乘风而去,再度消失于长街尽头,心中一时空荡,怔神半晌,缓缓将隔绝两人的窗户阖了上。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冷雨,为雍容富丽的神都渡上一层阴灰罩子,方才尚摩肩继踵的街道转眼只余下寥寥几个不及赶回的行人,口中尚还抱怨叱骂,酒楼茶肆前高悬的大红灯笼被冷风卷落,在地面皆尽碾成一滩浆糊,洛渊便于一片凄风苦雨中疾然前掠,白衣翻飞,身如鬼魅。
林旸虽性子洒脱,却非行事粗略,不会不作知会便独自离开,必然是自己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令她无暇传信便从潇湘阁内消失,洛渊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又一一排除,眸色渐冷,身形愈发迅疾,一路沿长安街向外掠去。
雨势在短短半刻内发展至狂风暴雨,豆大的雨滴倾斜跌砸,打得人身上生疼,呼啸的阴风沿街席卷,将人身上最后一丝热意也给带走,人处于其中甚至无法睁眼,洛渊寻遍长安街周遭,并未找到林旸,只得在一家客栈外暂停脚步,过快地消耗内力令她的气息难以平稳,身侧佩剑浸入冷雨,愈发冰寒入骨。
长睫上沾湿的水滴令洛渊微微阖目,片刻后眼底幽光微现,飞身往燃旗掠去。
房门骤然被一股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阴寒冷风随之卷入,将房内烛火吹得几欲熄灭,白霁默默将置于剑柄的右手放下,蹙眉看着一身寒湿的来人,“阿渊。”
“可曾见到林旸回来。”洛渊视线扫过,停于白霁,语声隐隐起伏。
白霁知晓洛渊性子,便知有事发生,很快答道:“我与钟姑娘于半个时辰前返回,并未见她,她不是与你一起。”
洛渊闻及林旸并未返回燃旗,面色微冷,便要转身返回雨中,“我在潇湘阁内遇见一位故人,相谈片刻,出来后便已寻不见她。”
白霁知晓事情恐怕非同寻常,便要随她而出,“我与你同去。”
洛渊半身已经踏出,回眸看了白霁一眼,“我独自去寻林旸便可,你留于此地,还有钟姑娘在。”
在旁瑟缩着身子举着半支糖葫芦一脸茫然的钟林晚方才有所反应,赶忙摆摆手道:“我自己留下便好,找到林姐姐要紧……”
“钟姑娘。”钟林晚的话被从中打断,洛渊注视着她,声线有所缓和,“我们出门时并未带伞,想必林旸也已淋了雨,可否请钟姑娘备些暖身驱寒的药等我们回来。”
钟林晚一愣,很快点点头道:“我这便准备。”
洛渊淡淡一笑,转而看向白霁,瞳仁幽深,“燃旗并非一定安全。”
白霁知她意思,也清楚她的脾性,便不再坚持,无声点头应下,洛渊与她对视一眼,再不耽误,转身冲入了滂沱雨中。
因着对林旸可能的去处毫无头绪,洛渊只能由燃旗向外寻找,雨夜各家早睡,整座都城浑暗得密不透风,仿佛身处阴间,不知从哪个角落便会伸出一只鬼手将人拖走。
初冬的雨已具霜雪之寒,却比霜雪更易入体,若是常人恐怕会被冻死在雨中,洛渊急寻过一个时辰,周身已感觉不到湿冷,整个人仿佛浸入冰湖,身体重坠得摇摇欲坠,白影迟滞地掠过城门,视线麻木环视,终于于某点蓦地顿住,沉重的呼吸随之急促起来。
林旸便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城门一侧的墙角下,一身玄衣与黑暗融为一体,险些令洛渊错过了她。
洛渊落地时一踉跄,顺势便将林旸抱入怀中,面色随之一变,两手扶住林旸肩膀,定定注视着她,语声中竟隐含怒意,“你在做甚么。”
林旸的身体冷得如一块冰般,丝毫感知不到热意,从来娇艳的红唇更是白得不见血色,几缕细发凌乱地粘在她颈侧,令她整个人显得苍白而又脆弱,洛渊运转内力,将所剩无已的内力尽数传与林旸,开口时便也难掩颤抖,“为何不运功御寒,你……”
林旸感受到由肩膀缓慢扩散开的温热,眸中勉强凝起一丝光彩,迷茫地落在洛渊面上,“洛……渊?”然而那丝光彩只维持过须臾,便又重新消散不见,林旸身子晃了晃,猝然向后倒去。
“林旸!”洛渊面色一变,一把揽住林旸腰身,将她抱入怀中,她身无内力,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几乎抱不住林旸,洛渊垂眼看了眼身侧佩剑,抿唇将林旸横抱起来,返身向燃旗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