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旸眼见着宋煜侧身,稍稍松下一口气来,眼前却在这时突然冒出一张极度贴近的白脸,与她不过半尺距离,嘴角尚还提着笑容,满目白翳,林旸骤然受惊,吓得张口将胸中浊气都吐了出来,一连串气泡在宋煜脸上撞碎,对方霎时有了反应,探手便向林旸抓来。
林旸一口气吐尽,不及后退,那只手已碰到了她肩膀,几乎同时腰间倏地一紧,整个人被向后拽去,退出大段距离,宋煜手掌落空,向前又是一扑,手臂在水中激烈拍打,溅起大片水花。
腰间的力道仍未松懈,抓着林旸不住后退,险险避开宋煜,然而这几步终于退到了暗河中央,林旸感觉周身一松,不受控制地随水向下冲去,混乱中眯眼去看,恰见到洛渊又一脚将千斤坠的宋尘踢翻,宋尘“咕噜”一声猛灌一口,翻滚着往下游冲去,洛渊借力回身,将好将她捞在怀里,随水向下飘去。
三人不知在暗河中飘荡了多久,直到宋尘实在憋不住探头喘气,洛渊方才托着林旸浮出水面,三人在水底憋闷良久,黑暗中一时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
“他不是看不见吗,到底……如何发现我们的,还是我们倒霉正给他碰上了?”林旸抚着胸口低喘,眼前似乎还能见到那张极度放大的死人脸,忍不住低低抱怨一句:“吓死我了。”
洛渊一手仍环在林旸腰间,另一手凫水维持平衡,闻言便将手臂又收紧几分,林旸感知到腰身传来的力道变化,才意识到两人现下贴得太近,展颜对洛渊一笑,余光开始搜寻起宋尘来,宋尘正在两人下游三丈远处,周身陷入黢黑,浮在水中一动不动,林旸听他气息急促有力,便知他并无大碍,随意问道:“宋校尉可伤到了?”
黑暗中不闻言声,过了片刻,那人才闷闷道:“未曾伤到,多谢林姑娘挂心。”
林旸听他语声沉闷,还当他是方才喝多了水,也未放在心上,“那便抓紧走罢,都已冲到了这里,回去反而绕远,不如沿暗河出去。”她这般一说,身子便随之腾空,被洛渊带着飞上了岸,
宋尘在水中飘浮片刻,也随着跃上岸来,到底是心中仍有憋屈,闷了一阵,忍不住开口:“洛姑娘对林姑娘便是细心照顾,何以对我却只上脚踢踹?”
林旸细眉一挑,似笑非笑,不待洛渊回答便接过话去,“那宋校尉倒说说,人有几双手?”
宋尘一愣,不知她是何用意,闷声答道:“一人自然是一双手。”
林旸笑意愈轻,慢声细气道:“那不就是了,洛姑娘留了一双手照顾我,若还想救你,不便是只能上脚么?”
宋尘喉头一梗,再无法答话,林旸分明是在讽他不识好意不念洛渊救他,然而他却确实得益于洛渊那一脚,只是一时气闷才会脱口而出,如今被林旸挑明,便再无言以对,闷站片刻,只得掉头向下游走去,“我先往下看看。”
洛渊本不在意他人想法,然而见林旸出言维护自己,唇角终是勾起淡笑,眉目柔和,上前一步轻声道:“走罢。”
林旸转头看向洛渊,却见这人目光澄柔唇边带笑,毫无为自己辩解之意,林旸看她半晌,最终无奈叹了口气,“冰块脸说的真是没错。”
洛渊神情微怔,“阿霁?她曾说过什么么?”顿了顿,眸中浮现些许疑惑,“你们这般交好么?”四人同在封目村,平日里待在一起的时候甚多,然而几乎都是四人皆在,原来她们两个也曾平和共处过?
林旸立即瞪眼,“谁和她交好!”
洛渊薄唇微勾,目光愈发柔和,轻轻拉过林旸的手,便要往下游走,只是未走出三两步,右手忽地一麻,竟被林旸扣住了虎口穴位。
洛渊止住脚步,任由林旸扣着自己臂上大穴,垂眸看她,林旸双眼于黑暗中显出几分嘲讽光彩,冷冷笑道:“非要我逼你包扎,你才知晓自己没瞒住么?”说话间,蓦地抬起洛渊手臂,指尖再一用力,洛渊右手便失力松开,露出染血的掌心和早已松垮破烂的细布。
无光之下看不清洛渊伤口状况如何,单凭想也能知晓必然不好,又是与宋煜交手又是浸泡冷水,想必现下比初伤时还要严重许多,林旸撕开袖摆,摸索着替洛渊包扎,甫一触及掌心,便觉出手下温软微微一颤,林旸紧抿着唇,动作愈发小心,良久,低声开口道:“如此不懂得珍惜自己,还要长篇大论来劝教我么。”
身前之人轻轻一叹,语调和缓低柔,反倒是在宽慰她,“你莫怕,这伤并无大碍,我只是不想令你无谓担忧。”
“无碍你当宝贝似的藏起来做甚?”林旸眉头蹙得愈深,见这人还不愿承认,声调忍不住便提高几分,洛渊默不作声,依然好脾气地让她,林旸便也没了脾气,叹一口气道:“你这般忍着不说,不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