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待会儿等绿牙把药熬好,灌她喝下去就好了。”
李重山道:“我来喂她。”
公生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倒没有再说什么。
过会儿绿牙端着药进来后,李重山就把碗接过去了,绿牙瞅瞅师父,见他不出声也乐得偷懒。
他站到一旁,看李师伯接过碗却先放在床边,先将床上躺着的姐姐扶起来,让她靠在怀里,这才端起碗,还不喂,吹了又吹,还问他有没有勺子。
师父说没有,李师伯看着还不太高兴,又把药吹了几遍。终于师父看不下去了,转头叫他去拿个勺子来。
等他把勺子拿来就被赶出去了,师父不让他看李师伯把那位姐姐搂在怀里的样子,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李师伯是个慈爱的长辈,也曾这样抱他玩耍。
喂完药之后,李重山就坐在一边等着柳春亭醒过来,他劝公生奇去休息,公生奇却不肯,硬坐在椅子上,瞪眼看着他,一副监督模样,生生瞪了几个时辰,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才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重山怕他着凉,把自己的斗篷盖在他身上,又把火盆往他那边移了些。他回到床边刚坐下,发现柳春亭不知何时手握成了个拳,脸色也不如刚才安稳,想来是药效发了。李重山不知该如何安抚,只敢轻轻地摸她的脸,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又怕她把手里的药给挣掉了,便将她的手掌朝上打开,用自己的手掌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将她手给托起来了。
“快点醒过来,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他轻声道,头抵在床沿,触着她的指尖。
“什么话。”
李重山惊得抬头,看见床上柳春亭的嘴角悄悄勾起来了。
“你醒了!”他先是喜,后面回过神来,又有些气恼道,“醒了怎么还不睁眼。”
柳春亭睁开眼,对他一笑,眼神向下移,看着他托着自己的手。
李重山也低头看了一眼,解释道:“我是怕你把药弄掉。”
柳春亭道:“说吧。”
李重山将她的手放下。
柳春亭望着他,是个他不开口就不罢休的模样。
李重山听到自己的心咚咚跳,嘴里却像含着一块炭火,喉头滚动,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还是柳春亭先说话,她问:“还要收我为徒吗?”
他答:“不收了。”
“若我真走了,你会如何?”
“去找你。”
柳春亭一把拉住他的手。
李重山道:“轻一点,不要乱动,小心把药弄掉。”
柳春亭得意地奚落他:“还说要和我做师徒!”
李重山道:“是你先说要敬我茶。”
柳春亭一下急得仰起头来:“我当时是气话!你怎么能答应?”
李重山忙起身把她按下去躺好,他道:“快躺好,我也是气话。”
柳春亭梗着脖子仰面朝天的看他,他则低着头,俩人脸对着脸,呼吸相闻。
“以后再不许赶我走了。”她小声说。
李重山一笑:“我什么时候赶过你。”
她也笑起来,双眼清亮,李重山眼神一闪,刚伏低身子凑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他回过头一看,公生奇趴在桌子上没动,脸对着他们这边,闭着眼眉头紧皱,又剧烈地咳了几声。
李重山直起身来,先帮柳春亭把脸上的粘着的头发拨开,说道:“你好好休息,你好了我们就走。”
柳春亭点点头,又闭上眼,感觉到眼皮上掠过一阵温暖的风。
李重山走到公生奇身边,将他的视线挡住,拍了拍他的肩。
只拍了一下,他就睁开了眼,明明脸色难看,还要装模作样伸个懒腰,像是真的刚醒一样。
李重山笑道:“天正好快亮了,不如我们一齐去看看日出。”
公生奇冷哼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谷口,登上半山一块半悬空的巨石上。
李重山席地而坐,公生奇背对着他站着,朝着天际看。
李重山便默默不语,他望着山间渐渐漫开的雾气,想到了那日在柳府的山后头救下柳春亭的情形。
那时他犹豫了许久,柳春亭一被绑出来,他就跟过来了,看着她被人推倒在地,他本以为自己会解气,会如意,但却是一片怒火,他知道她可恨,却还是不愿意看别人欺辱她,她跌坐在树下,垂头不动时,他差点以为她死了,他这才忍不住现了身。
“你舍不得我死,是不是?”
他救下她后,她问了这一句话。
她太聪明,把别人看得太轻,若是让她得意忘形,他就会···彻底失去自己,沦为她的傀儡。
他不愿意去分辨她的真心或是假意,那些对他来说其实不重要,她这样的人,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