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且不搭理她,待胡善融的脸色由青转红,身子也渐渐暖和不再发抖,这才问道:“妹妹即便犯了错,宋美人也没权利自行责罚,何况只是一个婢女,妹妹甘心受辱,何以不向皇贵妃禀报呢?”
胡善融抓着板壁上的木梁,苦笑说道:“我想皇贵妃也不愿理会这等小事。”
连乔默然。过年事情再多,可长街之上众目睽睽,必定有耳目传到穆朝兰宫里,她不闻不问,分明是不愿招惹得宠的宋思懿——穆氏个性本就如此,虽统领后宫,却甚少忤逆皇帝心性,大概这就是她能稳坐不衰的原因。
“可你又何必任由宋思懿骑在头上?纵然她位分高于你,也不该任其欺辱,况且宋美人的家世还及不上你呢。”连乔忍不住说道,她平生最恨软弱之人,自己做了包子,当然免不了被狗惦记。
胡善融怯怯说道:“进了宫哪还管家世,宋美人得宠,谁敢惹她不高兴呢?何况家父虽为礼部侍郎,嫔妾却只是庶出……”
难怪她抬不起头了。连乔恨铁不成钢,却再无说辞,都说女儿家一定得富养,这位胡才人看来在家中也不得宠,养成了谨慎卑微的性子,后面再难改动。
暖轿悠悠的抬到怡元殿,连乔一下轿,就看到吴映蓉上来笑道:“姐姐可算回来了,我和杨大人已等候多时。”
杨涟跟在她身后,忙上前对连乔行礼,“娘娘莫非忘了?今日是微臣请平安脉的日子。”
“辛苦大人了,本宫只是在太后宫里耽搁些时候。”连乔笑道,让人将胡善融请出来,“大人且不必着急为我请脉,且看看有什么好的冻疮方子,斟酌着为胡才人开一副。”
她早就留意到胡善融手背上红紫斑斓的冻疮。
杨涟虽不晓得这位才人从哪里来,但连乔的命令他向来无不遵从,便小心搀扶胡善融步入殿内。
映蓉悄悄将连乔拉到一边,“姐姐你又管起哪档子闲事来了,这胡才人和咱们有什么瓜葛?”
连乔笑道:“日行一善,功满三千,帮人对咱们又没坏处。”
连乔并非喜欢管闲事的人,只是偶然撞见了,觉得却不过情面——大家同在深宫不容易,能帮则帮总是好的。
冻伤本不难治,可杨涟出于医者惯性,还是悉心为胡善融看了脉,这下他的脸色却变了。
连乔诧异问道:“怎么了?此处也无外人,你照实说便是。”
杨涟望了眼犹自怔怔的胡善融,低眸说道:“据微臣判断,胡主子的脉搏幽微细促,可见体质极弱,难以受孕。”
有的女人天生容易生养,也有的女人想尽办法也怀不上胎,这并不奇怪。
连乔探询的向杨涟望去,但听他道:“可是胡主子并非胎里带来的弱症,而是后天被药物侵害所致。”
第68章 装傻
杨涟沉吟一刹,回头问道:“胡主子近来可有沾染什么不妥之物?譬如香料之类。”
胡善融主仆俩都懵懵懂懂,雪娟更是低下头,“连内务府送来的份例一应都是短缺的,哪还能有稀奇之物呢?”
杨涟目中出现一缕恻隐。他虽只是一介太医,但对宫中这些媚上欺下之事亦颇不平。
连乔见一时问不出什么,便道:“此事慢慢查来不急,不过胡才人你怎的会生冻疮?莫非内务府冬日里送来的炭火都不凑数么?”
雪娟摇头,“炭火倒是足数的,可宋美人才是甘露殿的主位,凡送来的东西都需经过她手——”一面忿然道,“宋美人将银炭全都扣下,只把些黑炭给咱们主子,偏偏胡主子身子弱,经不得炭气,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烧着罢了,若非这般,也不会生出冻疮……”
她好似想起什么,忽而道:“主子,您还记得婢子同您说过,那炭的气味有些不对?”
胡善融不懂她为何突然说起炭味来,勉强道:“她肯给咱们留些炭火烧就不错了,还计较些什么。”
雪娟急道:“婢子不是这个意思……”
杨涟已经明白过来,恍然道:“姑娘可否回甘露殿取些黑炭的炭屑,微臣觉得里头似有不对。”
“不用回去,我这里就有。”雪娟说罢,搓了搓手,果见袖里纷纷扬扬掉出些黑色的碎末,原来她罚跪之前正好在院中搓煤饼,倒是省得回去一趟。
杨涟皱着眉头将那撮碎屑捏近鼻尖,细嗅了嗅,冷声道:“不错,这黑炭里果然混有麝香。”
宫斗剧里倒是常出现这味大杀器,连乔来此后还是第一次见,她好奇问道:“本宫听闻麝香于女子为害甚巨,果真如此么?”
杨涟笑道:“倒不见得这般夸张,只是女子的确不宜多闻麝香,会有碍生育。何况似胡主子这般日日大量焚烧,即便侥幸有孕,恐怕也难以安然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