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怎么不见六弟你人了,果然是出来躲酒了。”翁斐笑意不达眼底,再望向我时更是冷漠得彻底不见笑痕,“良妃,外面冰寒风大,你先回去吧。”
虽心底滋味难言,但面上仍得违心得体地说一句,“谢陛下关怀。”
离开前,隐约听见翁晟与翁斐说起了下个月是无上皇百年诞辰,要去皇陵祭祖云云。要转角时我不禁悄悄回头,望了眼兄弟两人在如霜皎月下颀长挺拔的背影。无疑,很是俊美,只可惜,一阵寒芒深不见底。
趁着春节,皇亲贵戚间串亲访友,多有走动拜会,太后便常将我拉来宁康宫与各家夫人们打照面,为避人耳目,诸位妃嫔与皇女也常常被唤来作陪。一日太后组着贵妇们去皇城北边饮冬坞的暗香槛赏梅,围着红陶绿釉烤火,趁无人留意时,她对我附耳道,“皇帝过几日就要领着皇室宗亲去拜祭无上皇了,沿途免不了视察民情吏治,慰问军士,没一个月往返回不来。你也趁此机会,多结交些贵族权臣家的夫人。若想坐得稳,不能只将目光放在后宫、放在皇帝身上。”
我低声应道,“太后娘娘用苦良心,逢春明白。只是杜欢姑姑常在我身边服侍,她若见我与各家夫人走得近,难免多想。皇上要是因此觉得我攀高谒贵,拉帮结派,恐怕得不偿失。”虽然翁斐曾经对我说过,以后有大臣王公巴结送礼,来者不拒就是。可如今情况到底不同……
太后一听,摇头笑道,“不过是闲厅喝茶,赏花赏鱼,唠唠家常,打发时间罢了。再说了,淑妃海嫔也在。你与诸位夫人也无私下往来啊。一切来日方长,先且混个眼熟。”后一句话,别有深意。
又过一会儿,王学夔的夫人王罗氏领着自家儿媳盈盈上前,堆笑道,“我瞧今儿会下雪,白雪就寒梅,更添雅趣了。不过啊,太后娘娘若觉得宫里头这暗香槛看不过瘾,京郊释迦山下的踏雪湾倒值得一去。前几年皇上移植过去的远瀛玉黛梅今年正花开如瀑,傲视群芳呢。”
“哎,哀家自先帝走后,确实就没再去过踏雪湾了...”太后是有些心动,但转念细想不妥,还是边打趣边推拒了,“不过,踏雪湾虽是皇家山林,但冬天尽是赏梅的百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哀家若是去了,估计看园的园官儿就得封路闭园了,对游人来说,甭提多扫兴了。若与民同游也不是不可,只是哀家恐怕就成了猴子了,届时还赏什么梅啊,百姓都来围观我了。”
众人哄笑,满堂笑语莺莺,连雕栏外的梅花都暖热了三分。王夫人趁太后心情愉悦,借机探起了口风,“再过几日宫外选送的秀女们就该入住储秀宫了。今年可有可人的姑娘入太后娘娘的眼啊?”
太后微怔,干脆踱步到一株明艳轻盈的鸳鸯梅前,“这鸳鸯梅啊,虽不如别角晚水梅稀贵,也不如素心腊梅以香驰名。但它奇就奇在花开并蒂,成双入对。叫人好生羡慕。那些个秀女,哀家喜欢有什么用啊?正所谓自有双成意,并蒂占春阳,得皇上有意成双才行啊。”
双手环在毛呢暖手笼中的晋王妃一听太后在打太极,苦不迭地想起了近来饱受秀女们刁难的干女儿温鸳鸳。还不是因太后今年只当众夸赞了她,一下子树大招风,遭人眼红,成为了被排挤的对象。太后这般聪明,难道不知道单独夸一人意味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吗?太后莫不是故意的?而且,当初当温鸳鸳去宁康宫拜见她,太后对温鸳鸳不冷不热,甚至有些敷衍,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啊?越想越懑的晋王妃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太后跟前笑呵呵地接过话茬,誓要拉太后的人出来挡风头,“太后娘娘说得极是。咱们看好又如何,关键是皇上喜欢。我瞧今年那个陇州来的叫杜芮薇的秀女,大概会合皇上眼缘。那模样,竟与当年懿德皇太后有三分形神似呢。也不枉尹釜元帅力举她来选秀了。”
太后闻言,蓦然一惊,“什么?有个叫杜芮薇的秀女与懿德太后长得相像?”
显然,从王学英的第一反应来看,她的表兄尹釜并未告诉过她有个叫杜芮薇的秀女是他带来的人,更没说与温禾筠模样相似的这个信息。在场众人对那杜芮薇的模样感到好奇时,晋王妃看太后一脸不知情的模样,也倍觉纳闷,与王夫人对了对眼。太后怎么对尹釜选送的秀女都如此不上心了?往年可是各种制造机会给后宫塞她王尹两家的人啊。
我觉得心头不安,可绕场一看,几位妃嫔秀丽的容颜上同样浮起了紧张的神色。淑妃推了海嫔的胳膊,拉着她走到了我的跟前,“良妃娘娘,前边儿墙边的梅花开得极好,咱们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