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他还用得着尊上出手吗?”李庆弦笑着说,“太不值得。对了,刚才只是想叫赵公子死心,顺口一说,那株珊瑚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万万不能收。”
“说出去的话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吗?”长空司一挑眉,含笑看着他,“收了我的东西,就乖乖待在我身边。”
他靠近一步,注视着李庆弦,嗓音温和地加重了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命令,反而带着一丝祈求和后怕。
“不要再离开了。”
李庆弦的心跳陡然间乱了半拍,连指尖都在发着热,那一刻,他仿佛从长空司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已,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点了点头。
——
收拾完毕后,长空司叫上龙沉,三人悄悄出了温泉山庄。
龙沉见到李庆弦愣了好半天,差点没认出来他。
出了白鸟城,李庆弦便把帷帽摘了,背在背上,三人各乘着一匹马,赶往登州蓬莱。
“殿下您……变化好大,声音好像也变了。”
李庆弦不懂龙沉怎么突然对自已用上敬语了,“殿下”这两个字他都已经多少年没听过了,冷不丁还有点不适应。
“这已经比头些年好很多了。”他笑着说,“早些年因为创伤受损,五感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严重了根本说不了话,声音沙哑又难听,你知道我又是个话多的,都要憋死了。”
龙沉明白,这轻描淡写的谈笑背后定是遭了数不清的罪。李庆弦变了,宛如脱胎换骨,但又没变,一开口,还是熟悉的样子。当年他只是顾及着尊上,对这个人并没有多么的尊敬,只当他是一个受制于人的阶下囚,还是一个只会拖累人的废物。
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李庆弦刮目相看,就算是没有尊上的命令,他也不会再怠慢于他。
想着,龙沉抬眼看向在前方并辔而行的二人,脸上又不免露出一丝忧愁,李庆弦竟然就是青澹侠土,这意外之喜纵然值得高兴,可雪莲到底在没在他手上呢?尊上跟他提起这件事了吗?
尊上的毒不能再拖了。
三人快马加鞭行了三日,终于来到了红叶山庄。
李庆弦下了马,寒风一吹,他紧了紧斗篷,怅然道:“算起来,我也有一年多没回来了。”
一个正在扫雪的小厮见到李庆弦,高兴地迎上来:“公子回来了,我这就去告诉庄主。”
李庆弦抬手道:“不用麻烦,我自已去找他就行。”
入了住宅,李庆弦第一时间就直奔长空和驰的住处,若是没记错,这个时辰是长空和驰进药的时间,六哥都会亲自盯着他。
刚跨进大门,三人便听到屋内传出的争吵声。
“你这是在存心找死吗?!要死别死在我这里,脏了我的屋子!”李书棠愤怒地咆哮。
接着是一个老者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和东西摔碎的声音。
李庆弦与长空司对视一眼,两人急忙跑入屋内。
“六哥!”
“阿弦?”李书棠惊讶回头,来不及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顾得上跟着他进来的两个陌生人,重重喘了一口气,“你来得正好,快劝劝这头倔驴!他怎么都不肯喝药。”
“怎么回事?”李庆弦走过去,蹲在床边,给长空和驰拍着后背,柔声责备道,“你这是在闹什么脾气,乖乖喝药啊,我走之前你都答应我什么了?嗯?又不听话是不是?”
长空和驰伏在床边,咳声不止,过了好半天才逐渐平息下来,迟钝地抬起头,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瞧了李庆弦一会儿,目光有些呆滞,很久才反应过来跟他说话的人是谁。
他用两只手抓住李庆弦的袖子,嘴唇嗫嚅了一阵,委屈巴巴道:“小弦弦,你回来了……这个人,这个人他虐待我,他不给我吃东西,还打骂我,他要喂我喝毒药!”
“你——!”李书棠被兜头泼了一盆脏水,脸都快气绿了,“你个老不死的,你还学会告状了?你往床上一躺就是三年,是谁每天照顾你给你洗衣做饭,是我李书棠!你不懂得感恩也就罢了,还胡说八道污蔑我,算我李书棠喂出个白眼狼!我不伺候了!”
李书棠说完,怒火冲天地走了。
“六哥!”
李庆弦叹了口气,既无奈又心疼。
而长空司,打进门见证这场闹剧开始,就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自已的这位三叔,看似神色如常,可颤动的瞳眸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看着长空和驰从原来那么桀骜不羁的一个人,变成了如今这副缠绵病榻,疯癫苍老的模样,心头的苦涩汇聚成海,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记挂的亲人啊。
长空司走上前,轻轻叫了一声:“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