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司打定了主意,静悄悄朝青澹侠土的方向靠近。
隔着不远不近一段距离,他似乎看到男人的身体一僵,略偏过头望了一眼他的方向,停顿须臾,没发觉什么异样,再次背过身清洗身体,却不自觉地往角落里又移了几寸,像是要把整个人缩进岩石的缝隙里。
水雾朦胧中,那赤裸的身段映入眼帘,一头青丝拢在一侧,背脊单薄,覆盖着一层匀称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腰腹收得极窄,白色的浴袍被水打湿,形如透明,他将上身褪去,松松系在腰胯间。
长空司突然顿住动作,眉心倏然蹙起,鼻端飘过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夹杂着一抹熟悉的气息。
他的心脏如擂鼓般狂跳,动静大了些,弄出的水花声终于引起了那人的注意,眨眼间,长空司已到达近前,隔着三两步的距离,即将触碰到那个人。
“停下,别靠过来!”男人感到被冒犯,背着身低斥一声。
长空司屏住呼吸,竟然连声音也如此相似,只是与记忆中那个人的清朗活泼略有不同,这个人的嗓音多了几分低哑和稳重。
那一瞬间,他心头甚至闪过一阵失落,怀疑自已是认错人了。
直到下一刻,男人转过脸来,紧接着,二人齐刷刷愣住。
长空司喉咙发干,浑身的血液好似加快了流速,身体的每一寸脉搏都在突突狂跳,僵硬地愣在原地。
李庆弦原本的怒意和警惕凝固在脸上,表情变化丰富,由惊愕逐渐转为不可思议,又极快地被喜悦替代。
他们就这么注视着彼此,怔愣过后,还是李庆弦率先反应过来,喜不自胜。
“阿司?!”他脸上立刻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叫他的名字,靠了过来,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长空司久久回不过神来,喉结上下滑动,望着李庆弦和记忆中比起来明显成熟明媚的脸庞,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明明有千言万语要对这个人说,此刻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极少有这么感性上头,不能自已的时候,他就像是被定住了,无法动作,无法开口,甚至无法思考。
整整十二年,自从李庆弦消失,他就像是被囚禁在了一张逃不脱的牢笼里,困了他整整十二年。
牢笼的钥匙攥在李庆弦手里,他等着这一天,盼着这一天,他坚信不疑这个人总有一天会回来。
现在他终于自由了,他兴奋,他喜悦,但同时也忍不住地委屈,埋怨。这个人为什么要出现得这么晚,让他苦等这么久。
“你还活着,为何不与我联系?”长空司握住了李庆弦的手腕,眸中闪动着化不开的伤痛跟凄凉,一瞬不瞬注视他,眼眶通红,“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少年?”
李庆弦怔住了,笑容僵在脸上,长空司的表情他从未见过,包含了太多太多他分辨不出的情感,让他心慌,让他自责,也让他羞愧。
“阿司,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他握得他很用力,李庆弦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克制不住地颤抖。
“十二年了。”
简单的几个字,字字泣血,锥心刻骨。
李庆弦心如刀绞,抽了一口气,垂着的眼睫簌簌颤动,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长空司注意到他脸色一瞬间的苍白,这才留意到他正握着的那截手腕上缠着纱布,因为用力而渗出丝丝血迹。
“抱歉……”
他慌忙松了手,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他就是等得久一点又怎么样,这都不算什么。
这次,他再也不会让李庆弦从自已的身边溜走。
“该说抱歉的是我。”李庆弦捂住伤口,自嘲一笑,“我以为你我再也无缘相见了。当年我也认为我死定了,是六哥救了我。对不起阿司,这十二年发生了太多事,我……让你担心了。对不……”
长空司忽然上前,将指尖停在了他的嘴唇上,李庆弦一怔,这是他从前经常做的动作,每当长空司即将说出拒绝的话,刻薄的话,他就会伸出手指阻止他开口。
“不必跟我道歉,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长空司注视着李庆弦,深邃的眼眸中饱含着与以往不同的炙热,“不论过往,只看眼下。”
李庆弦呼吸一滞,陡觉心房微颤,展颜而笑道:“谢谢你,阿司。”
他们心知肚明,十二年的光阴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言尽。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终于再度相逢。
两人静静注视着彼此,一时都没有再说话,沉默过后是一阵莫名的尴尬和无所适从。
李庆弦看着面前的长空司,两人此刻挨得有些近,他能清晰地看到长空司赤裸的胸膛因呼吸而缓慢起伏,麦色的肌肤上沾着水珠,他健硕有力的躯体如同一只憩息慵懒的雄狮,虽在放松中,却还是藏不住蓄势待发的野性和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