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小,不懂事,婚姻大事岂可轻率。我也知道,公主殿下对我并没有情谊,我不想耽误了她。”
巧香岚摸摸他的头发:“我的弦儿真是长大了,你从前可从来不会说这些话。”
“母后,你也知道这门亲事并非你情我愿,这背后的原因你我都懂。孩儿只是……”李庆弦蓦地止住话头,深吸一口气,长睫簌簌颤动,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脸庞紧绷着。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龙王的指令不容违抗,连自已的女儿都可以成为一个工具,一个棋子,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想他今后的处境,想他该如何寻求出路。一边是他的家人和全族的命运,一边是长空司,无论是哪一头受到伤害,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护住他想护住的人。
为什么命运总把他推向这种身不由已的境地,他多想和长空司一样义无反顾,也可以做一次命运的主宰者。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庆弦眼中布满血丝,“明知道这么做是错的,于我,于长空羽公主,都太不公平,我们却不得不认命遵从。”
巧香岚叹道:“你说的这些,娘亲都懂,其实娘亲最开始也不赞成这门婚事,龙族的小算盘打的,算盘珠子都快蹦老娘脸上来了。他不过是想借此控制我族罢了。”
李庆弦犹豫再三,极认真地问:“您和父王就没想过要反抗吗?以我族的实力,对抗龙族,并非全无胜算。”
巧香岚起身,英气的细眉紧蹙,面对儿子大胆的提问,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反对和训斥,而是理性分析道:“龙族做了这么久的妖界至尊,若说过失,肯定是有,可总体来说,功大于过,在没有不可原谅的过错之前,没有人愿意打破两千年的和平,来计较这些。”
她注视着儿子的眼睛,平心静气道:“弦儿,人都是自私麻木的,在灾难没有找上自已家门前时,大多数人抱着的都是事不关已的态度。而真要打起来,就绝非单单是我们与龙族之间的事儿。你别看那些巴结咱们的家伙平日殷勤得很,可一旦到了这种时候,我们实际做不到一呼百应。”
“而一旦战争被挑起,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不考虑那些生灵涂炭,家破人亡,我们只能胜,输了,就是死。因此,这是被逼至绝路的下下策。”
李庆弦喉咙滚动,沉重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孩儿受教。”
巧香岚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想到命运的不公而奋力一搏,总比无知无觉地活着好。”
李庆弦内心被触动,有一个问题一直憋在他心中,他此刻好想问个明白。
“母后,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
“您恨长空司吗?”李庆弦知道,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比较敏感而残忍的问题,他小心翼翼道,“若不是他挑起战乱,大哥二哥也不会死。”
巧香岚身子一僵,可随后,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她脸上既没有愤慨、怨毒,或是悲伤。
她极其自然地一笑道:“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李庆弦一愣,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巧香岚道:“龙族将自已的族人在未出世之前,就盲目地区分成‘好’与‘坏’,这种做法太不负责任,也太过冷血。长此以往,必会引发不满,不满的人一旦多了,就是毁灭性的灾难,龙族完全是自作自受。”
“至于我,你娘亲是这么看不开的人吗?”她特豪气地拍了拍胸脯,道,“刚开始我是恨,恨所有人,甚至恨你爹,恨他没有护好自已的儿子。”
“但时间久了,我又不知道该恨谁了,多少人在那场浩劫中去了,活着的人更该好好活着,重点是今后。你大哥二哥是好样的,他们为了族人而战,虽死犹荣,我这个做娘的为他们骄傲。”
说着,她目光一寒,严肃道:“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对长空司有所改观,人总要为自已犯的错误负责。他若真有本事,就让龙族低头,办不到,就该老老实实安分守已。野心太大,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那日,母子二人聊了许久,李庆弦茅塞顿开,蒙在心头的乌云被吹散,他豁然开朗,知道自已该怎么做了。
腊月初八晚,婚期的前两日。
小春服侍着李庆弦试了一下那身喜服。
李庆弦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前,小春笑得好像跟自已要娶媳妇了似的。
“殿下,真是太好看了。”
“好了,我试完了,去回母后的话吧。”
小春性子单纯,没看出来主子情绪不太对劲,他至今仍以为自家小殿下还喜欢着羽公主,迫不及待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