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爬到他对面,低伏了身,直直盯着他。
灯烛照绫罗帐,魔头与恶人皆伏了身,放低了威势,像两只小兽互相注视,但各有心事。
他想着她的疾。
她反而更为担心他,“小黑,你不怕病死?”
“你更有事,”乌兰贺总不想瞒她更久,到时候她都不知自己之事,岂非更残忍,“你被人害了,体内被扎了针。”
他清晰地看到她眼眉低落,除此以外别无动静。
这也太冷静了吧。
“白骨,你可还好?”
她伏在那儿,两指搭上给自己的脉。须臾后,她道,“我的脉比平时虚了点,但也没太大区别。”
乌兰贺历经这么多天,已经知道这魔头所思非常人,立马有所察觉,“你是不是总以为自己的脉很正常。”
她的眼神虚虚实实。
果然如此。
“小黑,你说我是不是很快会死?”
乌兰贺着实慌张,“我也不知道。”
白骨嘴角无措动了下,“那我该是伤心还是生气?”
她不知道了,心空空荡荡,没有什么感知。她感觉他看她怪,就抓了抓头,只会浅做一笑了。
“害怕呢?”他眼角因她而酸胀。
她假作的一笑散去,“见到我师傅时,就不会了。”
一个人竟然连害怕都不会了,那以后遇到事可怎么好。
“我不会叫你死,我会找人救你。”
“可是人都会死,只是早晚。”她一点都不在意。
但乌兰贺不能确定那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因为不会害怕、伤心、生气后的不在意。
“那也不能这么早,你不是要我陪你到八十吗?你都活不到八十,我怎么陪你?”乌兰贺认为人还是会怕死的,她若是寻常女子,定会怕。
可她已非寻常,不知来日的她摸了摸他脑袋,“小黑,那你还得先治病,不然也陪不了我呀。”
她还念着他的病,乌兰贺半颗心暖,半颗心酸。
他半趴着滑下了床,朝她一磕头,“兄弟,不,姐妹。我的病你就先别治了,你的病才要紧,”他生怕她再夺刀,赶紧跑出了房门,但又回头一顾,“明天,我给你换个大夫。”
第7章 小黑,下崽!
山下有道观名天玄观,门庭若市。求愿之人皆去往卜卦处,乌兰贺与白骨行了另处。
青铜香炉冒着檀木香,金子堆在香火之间。
束发老道在侧把脉,白骨抓着道长的拂尘,“小黑,这个可以给阿黄拍毛。”
乌兰贺抽了拂尘出来,“你玩。”
来客顽劣,老道长不再把脉,反是捋着胡子,“施主,你哪里捡来的怪丫头?”
“问那么多干嘛?给花和尚的香火钱我加了两倍给你。治好了她,你就是治好了花和尚都治不好的人。”
乌兰贺把花和尚搬出来,就是因为他和这刁老道吵过一架,成了对头。
有了花和尚做借口,老道长又去把脉。乌兰贺料想为了赢过花和尚,此老道必然全力以赴。
“刁老道,怎么样?能治吗?”乌兰贺紧张一问。
老道毫无迟疑,“能治。”
乌兰贺大喜,“没想到你深藏不漏,香火钱我以后就供你了。”
“姑娘入我道家门,一无悲喜二无愁,清心寡欲,不动心脉则可无碍,你考虑一下,保你长寿。”老道诚恳道。
白骨甩着拂尘,人间事难懂,她左思右想,又端详着他,“待你的窝?可你长得不漂亮,看起来不好玩。”
老道长一时语塞。
乌兰贺把金子一锭锭装回去,“对,别理这丑老道,”乌兰贺留了一锭金,把剩下的金子都收起来了,“你这儿就拂尘值钱。”
乌兰贺正值怅然,拂尘却拍打着背。白骨正在咯咯笑,“小黑,现在就下个崽吧。”
乌兰贺两眼呆滞。现在?他?下崽?无论是从时间、品种还是这个行为来说,都是有违天理呀!
而她半迟疑,半笑地观望他,“小黑,你不会啊?”
她笑得自信满满,显得他很蠢,乌兰贺都心虚了,“这事搁谁都不会啊。”
白骨拂尘一挥,指着老道长,“你年纪这么大,一定会吧。”
刁老道左右观之,试图在乌兰贺脸上找到答案,“施主,你们玩什么呢?”
乌兰贺有苦难言,“我也不知道。”
白骨一拍乌兰贺的肩,“教他下崽。”
刁老道恍然大悟,围着乌兰贺转了两三圈,“原来是施主你要看病,早说啊,年轻人有什么就直说,”刁老道出袖把脉,须臾面露困惑,“施主,你脉象没毛病啊,是哪不行呐?”
仿佛滂沱大雨浇下,乌兰贺眼睁不开,脸也紧皱。他能有毛病吗?明明是白骨有病。可他怎么能跟道长说,他被女人逼下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