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宁挑出一片红蓝草叶,端详片刻,心底那口恶气,竟真的有点消散,不由得捏了捏云冉的脸:“想不到这阵子,冉冉还会分辨野草了。你既然主动给二哥做法,二哥怎么会不高兴?”
语气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疑虑,只牵着云冉的手。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肯定拿到了那张纸条,但为什么,出来只为了摘红蓝草?
他有些烦乱,也讨厌这种事情脱轨的感觉。
云冉便任他牵着往回走,看着远处那山雀飞走又回,眼底却透出一丝淡淡的阴寒。
其实她何尝不烦乱,也有过希冀。但孟宴宁太想试探自己,模仿周从之字迹时,露出了马脚。联系他夜里突然起身,云冉便能猜到,自己被他骗了。
他竟然,用周从之欺骗她。
云冉垂眸,忽然觉得心痛。她忽然想通了,自己害他下狱,固然有错,也会不忍他受伤,眷恋他的温柔。但一码归一码。孟宴宁乖戾偏执,自己若真的因为种种原因,选择和他共度一生,若往后做了不衬他心意的事,他会不会也用同样的办法,让她屈从?
她可受不得这委屈。
云冉于是又停下。孟宴宁回头,似乎好奇,冷不防她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乖觉甜软道:“二哥哥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走了。”说着,她悄悄把那张纸条塞回他掌心,“你何必,这样试探我呢?冉冉也会伤心。”
孟宴宁只看着她,微微怔忡,继而眼底难以遏制的,溢出光彩,“冉冉,说话算话么?”
云冉忙不迭点头。他眼中光彩更甚,便在她的惊呼声中,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冉冉,二哥也爱你。”他不是个那么容易高兴的人,但这一次,她突然的亲昵,当真取悦他了。他相信了。
*
夜里,孟宴宁坐在桌边,看云冉忙前忙后,为他布菜,还盛了一碗芝麻馅的汤圆放在他面前,“二哥哥,元宵是不是过了?我也不知道日子,但今年还没吃汤圆呢。”
她用汤匙搅动甜水,瘪瘪嘴,“也不知道阿爹阿娘想不想我。可惜,我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
孟宴宁瞥了眼汤圆碗,沉静打量她。她脸上还有未散的潮热,脸颊生红,可怜可爱。
他想吃她亲手做的饭菜,却又不舍得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她这样忙前忙后为自己,当真贤惠极了。他一时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想到什么,好整以暇问,
“冉冉,又想出去?”
云冉一怔,故作委屈,“这可由不得我。二哥哥觉得我不该闷,那我自然不该闷。”
孟宴宁的手指叩了叩桌面,笑道,
“今日大夫来问诊,说你平日活动少,于身子不利。先前的确是二哥莽撞,不该想没名没份禁锢你一辈子,到时候我会再去衙门一趟,重新登记婚契,让冉冉成为我的妻子。以后冉冉想去哪里,二哥便带你去哪里。”
云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恨不得骂他。
自己费心费力勾销的东西,他竟然又想弄回来。
但也比没名没份强。云冉自嘲笑笑,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开始追求的,是回到周从之身边。如今竟然觉得,只要能得到他的名分,便算极大的进步。真可怕。
她继续脸酸的笑着,恭维道,“若能这样,我自然欢喜不尽。”
“但冉冉,眼下还不可以,”孟宴宁忖了片刻,又看向她,斟酌让步道,“但我可以,先让你回家看看。”
她既然把纸条归还给他,他自然要让她回去看看,好让她安心。
他亦希望,她最好不是只为了哄他,把纸条送回。而是真正意识到,她以后没得选择。
云冉动作轻顿,抬眼看他,“二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马车已在外备好了,岂能有假?”孟宴宁宠溺淡笑。
他回来这趟,本就是为了接她出门。
听说能回家,云冉难掩激动。她离开人群太久,终于有机会回去了。
忙急急地吃完晚饭,和孟宴宁坐上马车,往赦县东街的方向驶去。
*
最近可能临近节庆,云冉发现街道两侧张灯结彩。树枝上也缠满了各色各样的彩绸。
人群熙攘,到处是卖香烛纸钱和熟菜的。
“要过节了吗?”云冉好奇张望。她在宅院里呆久了,竟不知岁月。
但从平日丫鬟们的打扮可以推测,元宵已经过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