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莹停下脚步,从来没有发现,周从之如此可怕。
“表哥。你怎么了?”
她也知道,云冉自被孟宴宁抓走之后,一直杳无音信。可能他太关心,关心则乱。
周从之抬眼盯她,眼神是阴恻恻的。半晌,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刀抽回。“没什么,骆清岚无事,你可放心。”
他迈步出门,心里却很不自得。是他疏忽大意了。
是他低估孟宴宁,孟宴宁岂止是一条疯狗,简直是个恶鬼。即便民不与官斗,他今天豁出了这条命,也要从他手里,找到云冉下落。
*
周从之刚冲到孟宅,却被一群家丁拦下。
孟宴宁正坐在仰止堂中,慢条斯理的喝着香茶。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也叫大夫处理了伤口,缠了纱布。
孟舶干休沐在家,坐在他一侧,笑得脸算,却又战战兢兢的。
刚听得骆清岚被接回京城,孟宴宁又被释放出狱。他几乎是立刻就过来关切孟宴宁,对孟宴宁不厌其烦地表着自己最近如何担心。
但孟宴宁反常地,沉默地听。半垂的眼眸中不掀半点涟漪。
照理来说,这样也不算拂他这个长辈的面子,可孟宴宁从前温润,对他还算孝敬。不过在牢中熬了几日,不仅那青丝化雪,人似乎也冷了三分。
他正和孟宴宁攀谈,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喧闹。还没有起身,孟宴宁却径直放下茶盏。
来到回廊处,居高临下睥睨。
周从之仰头,眼睛猩红。
“孟宴宁,你把冉冉抓到哪里去了?”
孟宴宁脸上,这才有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但态度,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癫狂,反倒是因为得到抚慰后,洇出些痛快的魇足,“我前儿刚从牢中出来,想跟冉冉叙旧。一时情急激动,才将她带走。没想到她半道咬了我一口,逃了。我让车夫去寻,可车夫又不小心,把车翻到了阴沟里。我只好自己去找,找了阵没找到,今日便跌跌撞撞,回到了家中。”
他说得随意,却叫周从之血液沸腾。
“你撒谎。”
“分明是你将她掠去,私藏起来。你不怕再犯一次罪么?”
“罪?”孟宴宁指尖扣着栏杆,半闭眼,好似又想到那日和云冉在马车里的蚀骨滋味,心情都畅快三分,也不觉得周从之的话刺耳,“二郎说笑,哪里来的罪?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掳走了冉冉?发生这种意外,我也不想的。只是眼下冯知县和知府都获罪下狱,衙门或许没功夫处理这些小的案子。”
他复又笑,声如泉水淙淙,“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走私案要继续纠察下去,你周家或恐难保。毕竟新上任的知县大人,也是我从前上京认得的故交。他对你买通狱卒,让他们滥用私刑的事情,也是不忿的。”
周从之勃然大怒,攥紧拳头,恨恨瞪他。
胸腔里,又翻滚腥甜之气。“你简直,卑鄙无耻!”
他快被孟宴宁无赖的模样气死,可无可奈何。偏偏无可奈何。
孟宴宁眼底蓦然寒光乍涌,厉声疾色,“周二郎,你为人,就完全光明磊落吗?!你三番五次私闯官邸,还持倭刀上门,企图行凶,难道也不怕获罪?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于是一群护卫冲出,将周从之挟制起来。
他不免对孟宴宁破口大骂,恨不得拳打脚踢。
孟宴宁漠然视之,转身,广袖带起的风,吹落了孟舶干头顶的乌纱帽。孟宴宁顿了脚步,竟又好心折腰替他捡起,摁在他头顶,极温和道,
“伯父,下次戴帽子,千万戴牢了。楼下的刁民,你知道该怎么处置吧?”
孟舶干颤颤地扶住自己的帽子,讪笑点头,背脊却渗出一身汗。
*
前院还在闹着,孟宴宁却已经离开仰止堂,转向抄手游廊来到二院。
云冉实际就躺在他的寝屋中。
只是口中塞了锦帕,只能张大楚楚的杏眼,徒劳地听前院周从之为她叫喊。看到孟宴宁,又禁不住往角落里瑟缩。
这两日,她终于又接受,自己再度被孟宴宁抓住的事实。
是以挣扎,也没那么厉害了。但还是怕他的。
“冉冉,是不是很想见他?”孟宴宁来到榻边坐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将她口中帕子取出,俯首埋进她肩颈,贪婪地嗅闻。
“二哥哥……”云冉按捺战栗,“我是想见他,只是怕他胡来,伤人伤己。”
她前日在马车上,后来又被他带到野地里。也不知道自己过了怎样昏天黑暗的两日,但如今,嗓子也快和他一样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