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用手托起那只明宣德黄地青花葡萄纹盘,一字一句:“它出土时,从中间断成了两半,不仅如此,我从上百块碎片中找到它时,它已碎成了大小不等的二十几块,因为要用于陈列展览,所以我要将它修复得比较美观,如果运用锔瓷技艺,锔钉呈现的效果并不美观,所以我才擅自改变了修复技巧。”
许西棠说到这儿,打开手电,强光照射下,文物的裂缝变得清晰可见。
“这些裂痕,需要打着强光,再趴在桌子上,以平视的角度仔细寻找,才能隐约窥见这些裂痕,但手摸上去,文物的表面光滑,几乎没有任何的凹凸感。大家可以试一试,是否真如我说的那样光滑。”
众人轮流试探那只明宣德黄地青花葡萄纹盘的纹路。
“真厉害,真的摸不到凹凸唉……”
“确实很厉害,连裂缝也需要打强光才能看见,这不比用锔钉粘合更美观吗?”
“老实说,许西棠的修复技艺确实很高明哦,如假包换,这三个月她每天都在修复室修复这两件瓷器,雷打不动,现在还有人说人家是去外边找修复专家修复的吗?”
这话是在暗讽苏韵柠之前的质疑,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没有人再去质疑这两件文物是被许西棠独立修复的真实性。
王教授沉吟片刻,道:“古陶瓷修复,可运用金缮,锔瓷等修复技艺,在商业修复上,还有一种‘热修’法,小许,你对热修法,有什么看法?”
许西棠默了片刻,说:“热修法,顾名思义,即使用釉料等材料,将器物拼接之后再入窑重烧,虽然可以让瓷器恢复完整,但这种修复方法会损害歪曲文物所承载的历史信息,而且,也可能对文物造成破坏。所以在文物修复时,我们会率先排除热修法。”
馆长道:“小许,其实你如果运用热修法,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追求完美。”
许西棠摇摇头,说:“我们的工作是为了让破损后的文物重见天日,不是追求文物的完美,为了让观赏者窥见文物原本破损到了何种程度,我们就不能像商业修复一样追求十分的完美,所以我才刻意保留了这些裂缝,并且,我不会进行下一步的处理,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文物保留的裂缝就像一种隐喻,它会指向文物遭受过的无法抹去的伤痕。这是文物自出土以来一直伴随它的伤痕,历历在目,就像破镜难圆,应该坦然接受文物的不完美,残缺有时候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丽,因为历经磨难,所以顽强。”
话音落下后整整十几秒,修复室里无人应声,所有人都被这番话所激励,以及震撼——
文物修复并不是刻意追求完美,而是将文物遭受过的伤痕抚平。
抚平,而不是直接抹去。
这是许西棠个人秉持的修复理念。
鸦雀无声后,修复室里暴发一片掌声,他们为她折服,这不是盲目崇拜,而是一种认同,因为认同,所以理解。
馆长和主任对视一眼,他们互相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出赞许。
馆长:“那么从今天开始,许西棠,你是苏省博物馆文保中心的一名文物修复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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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初上,申城CBD车水马龙,忙忙碌碌的行人行色匆匆,红绿灯指示下,车流、人群井然有序。
CBD最黄金地段,博晏总部大楼耸入云端,全玻璃幕墙反射着江畔盛放的绚丽烟火。
顶层CEO办公室外,两名秘书助理正在仔细整理两沓厚厚的会议文件,烟火在天际轰轰烈烈地绽开,她们将目光飘向玻璃幕墙外,内心燃起浪漫的情思。
“不知道什么人在放烟花,会是求婚的戏码吗?”
“也许吧?好浪漫哦。听说今天前台放了一个人上来,找晏总的,上次是宁禤微,这次又是谁啊?晏总桃花这么多哦?”
“晏总桃花多不是很正常吗?今天这位预约了下午四点,这个点儿,晏总刚开完会,时间正好呢。要不要问一声琳达姐,送点下午茶进去?”
“你去问吧,我还要复印文件呢,上次印少了几份,凌秘骂了我五分钟!”
“凌秘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啊?”
话音刚落,凌霖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一脸无辜道:“你们两个又在骂我?什么更年期!谁三十五岁就更年期?!”
两个秘书助理捂着嘴笑着进了电梯,正巧,琳达拎着两袋外卖从电梯里出来,打过招呼,一个问她:“琳达姐,又点外卖啊,你不说减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