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他最后能盘踞死守的地方,再也无路可退了。兵败如山倒,他拎着一壶酒坐在大帐里郁郁寡欢。
如今,他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只能风餐露宿。他不甘心,为什么他会败?
外头风声鹤唳,月色朦胧,远处似有孤狼长啸,逃亡一年,他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外头士兵来报,说是押粮官倒戈,他们没有粮食了。
明谭苦笑一声,成王败寇,他如今哪里还能称得上什么皇帝?不过是落草的寇罢了。身边这些人随时都会背叛自己,他连一个囫囵觉都睡不安宁。
回想起来,走到这一步是否必然?
绝非必然。萧晏当初为何准他们入朝听政?为什么准他们去校场军营?为什么留他们在京都那么久?
是希望他们明白,他们是不可能胜的,可人一旦追逐权利便会迷失自己。
良言劝不了要死的鬼。
如今他躲躲藏藏,一退再退,弑父谋反的罪名让他遭人唾弃,还能负隅顽抗多久?
“杀~”
“陛下,不好了,外头敌军追来了!”士兵慌慌张张进来禀报。
“命先锋军挡住,其余人跟朕撤!”他急忙取下佩剑,来不及收拾其他。
追逐一夜,马也精疲力尽,如今他连营帐都不剩了。
他再回头,自己身后剩余追随之人不过几百。
“吁~”萧奕一身戎装将马勒停。
明谭在一瞧她,恍如隔世。萧奕身后浩浩荡荡跟着铁骑,大周秦王,好不威风!
萧奕目光如炬看着他:“明谭,降了吧。”
“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朕何不死的有尊严一些?”明谭苦笑。
“你早已没有尊严。”萧奕冷哼。
“当初皇姐下旨要皇嫂入宫为妃,明明是你放弃了她,换了世子位,却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还妄图以此让她对你心生愧疚,想利用她在宫中为你助力,可惜你的算盘没打响。”
萧奕轻嗤:“利用自己喜欢的人,可真是有本事。”
明谭厉声驳斥:“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样,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朕费尽心思才差点坐上这个位置,如何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
萧奕冷笑一声,说:“你在京中做的一切,包括你以前,让明玉替你说出你想说的的话,你不害臊吗?利用自己的妹妹?只是你妹妹蠢,到死都不知你这亲哥哥是如何一步一步将她推进死局的。”
从前明谭希望顾夕昭亲近自己,可顾夕昭并不大会对他多亲近,因此明玉会同她说该如何如何讨她哥的欢心,可这些也都是明谭授意。
在京中,明玉的跋扈,说的那些嚣张的话,大多都是明谭刻意抱怨,他一副深情颓丧的模样,不过是让明玉替他不值,替他说出那些尖锐的话。而他跟上劝几句,一派清高模样,将自己摘个干净。
萧奕骂道:“你还真是猪狗不如。”
明谭嗔笑:“大家不都一样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争权夺利哪有不牺牲的?朕若是胜了,岂能轮到你在此说这些话?”
“我不与你废话,你若肯降,我便带你回去听陛下处置,你若负隅顽抗,此处便是你的丧生之所。”萧奕懒得同她废话。
明谭手握剑柄,举剑表明态度。
萧奕将剑一指,目光坚定。身后铁骑随即前压。
死亡面前谁能不怕,明谭剩的那几百人各个怕到后退,丢盔弃甲。
明谭见状飞身上马,剑身拍马欲再逃。
萧奕缓缓拔出箭,上弓拉弦,是那把黑曜弓,临走时萧晏赐给她的。
箭在她的瞳孔中变成小小一点飞向孤身逃命的明谭。
贯穿明谭心脏,坠马。
冀州,灭。
雍州早于一年前就已撤回大军,回守雍都。
雍王躺在榻上,巨咳不止。
顾长禹一身戎装入内,过去三年,他在大雍与顾长卫周旋,尝尽人间冷暖,也早已不是曾经的顾长禹。
“父王。”
“你...咳咳咳...”雍王气急。
“儿今日来是想问父王一件事。”顾长禹垂眸,神色冷漠。
“母妃的死...是不是父王的手笔?”
雍王震惊的看着他:“你听谁说的?咳咳咳...”
“父王只答是或不是!”
雍王否认:“当然不是!”
“事到如今,父王还想骗我?”顾长禹眼里只有失望。
“你我是父子,你信别人也不肯信你的父王吗?”
顾长禹合上眼仰天长叹。吴先生缓缓进来。
“吴先生,你...”雍王惊惧不已。
“吾乃陛下的人。”
雍王激动大喊:“乱臣贼子,禹儿,快,快杀了他。你杀了他,孤就把王位传给你!”
顾长禹动也不动。良久他叹了一声将剑扔给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