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柳在公司的交接工作也已经做完了,她从傅家带走的东西,只有堆放在大厅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
她的话里,有很淡很淡的怨,余下的,是自嘲。
其实没有什么不甘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埋怨的。
老实说,如果不是傅家,或许她到现在还在那个阴暗的出租房,忍受着日复一日的饥饿和辱骂。
然后浑浑噩噩成为一个成年人,再遂了钱盛美的意,找个快死的老头嫁了,捞一笔,成为一个寡妇。
如果不是傅家,如果不是傅止宜,她这辈子都走不出那个柜子。
人不可以贪心。
越贪心,就越得不到。
就像傅止宜一样。
“是因为我贪心……”傅柳的声音很低很低。
因为继承了她母亲的恶劣基因,她骨子里就是贪心的。
早该满足的,走到傅止宜身边、能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满足的。
她们之间隔着一层傅柳解不开的牢笼,可她便要因为贪心去尝试。
撞到头破血流却还觉得自己可以,只要坚持就可以的。
可是她忘了。
那条锁链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她拽不动,也拿不到那把钥匙。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捏着一把双刃剑,一边伤着自己,一边伤着傅止宜。
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傅柳笑了下说:“傅止宜,我能再贪最后一点心吗?”
端坐在长椅上的女生没说话,浅色的瞳孔似乎在凝视她。
又似乎只是隔着她,在凝视她背后的向日葵。
女人放下水壶,往前迈了两步。
“我想听你说一句爱我,然后告诉我,我们永远不可能。”
她的眸色反着头顶路灯的光,晃着傅止宜的眼睛。
看不清脸。
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些事。
一些傅止宜藏在记忆深处,刻意忽视的事。
那年闷热的夏天,女生在高考前的十八岁生日那天,在茂盛的梧桐树下,腰间的衬衫随着热风鼓动。
短袖下伸直的手臂很白。
刘海汗湿得贴在额头上。
嗓音很轻,满怀忐忑和期待。
她说:“我喜欢你。”
那一刻,十六岁的少女突然耳鸣,风吹起了她们头发和裙摆。
灼白的日光,掉落的绿叶,身后教学楼里同学们的吵闹声,都远不如女生那双眼眸深刻。
那年有些稚嫩天真的眼神,跨越时空和这一刻布满了疲惫讽刺的眼睛交叠在一起。
而傅止宜,和那年的少女一样,任由女生的眼神黯淡下去。
傅柳笑了,或许是在想当年天真的女生,也在笑此刻自己的贪心。
“有时候,我真的挺恨你的。”
她往外走,越过女生身边,越过路灯。
影子被拉长,有一瞬间将傅止宜笼罩了进去。
她转过脸:“我查过陈鸣羽了,他从小到大一直作风一直都很好,即使在远离父母的国外也只是专心学习,没有不正当的关系,也没和其他富家子弟身上的毛病。”
女人的背影停顿。
“如果你受欺负了,永远不要忘记有我……这个妹妹。”
傅止宜似乎听到她笑了一声,低低的,不屑的。
是啊,她的未婚夫,自己是比自己清楚得多的。
傅柳重新抬起步子。
“还有,”傅止宜轻声说,“我爱你。”
但女人这次,没再为她停留。
第114章 杀死了我自己
偌大的宅子,搬进搬走一个人都丝毫影响不了它的空荡。
一顿饭吃完,傅柳头也没回和陈鸣羽上了车离开这个吃人的大宅。
傅止宜没去送他们,傅江也没有喊她。
把人送走,钱盛美就又缩进了自己的房间。
父女俩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谁也没提她不出门送客这件事的不周到。
“明天重新回公司上班,记得按点来。”
傅止宜点点头,垂眸很淡地嗯了一声。
傅江微抬了下眼眸,若是以前,他一定开口教育她了,但现在只是垂了眼,什么都没说。
“二十号是订婚宴,到时候来的人很多,你跟在我身边都去见见。”
订婚宴,没指名道姓是谁的,但傅止宜很清楚,是傅柳和陈鸣羽的。
来的人很多,应该是这个圈子里的大佬们,傅江要带她去混个脸熟。
顺便告诉所有人:小女要进这个圈子了,各位多多照顾一下。
其实说白了,是宣布她傅家继承人的身份的。
在大女儿订婚宴上……
傅止宜笑了下。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站起身问了句:“爸,‘家法’在哪里?”
“移到了书房。”
傅江这话才说完就看到她点点头,随后转身朝楼上走,过了一分钟不到,又垂着手从楼梯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