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渊再度凝起剑势,眼中似乎有了悲哀,“你的仇已经报过了,虽然他们能投胎,但需要受刑,而你说的这个情况,大约受完刑后也只能投个畜生道,”
他的眼神忽地凌厉起来,“但!你后来伤及无辜,食人无数,又引来天雷重创荒山剑派,如今荒山潭底白骨森森,也该是你赎罪的时候了!”
万仞分出数道虚影,将那男飞僵的四肢钉住,万仞自其百会穴劈落,将其彻底斩杀。
常珺望着男飞僵四散的躯体,又想起了那个问题。
连小姐心下晓得她在想什么,正了正脸色,轻声叫她,“常珺,仙人不会插手凡人的因果,村民贪恋钱财杀人是他们的因,而被飞僵所食是他们的果,”
“飞僵之所以成为飞僵就是因为那些村民,而吃了那些村民便是它们自己摘下来的果,可后来它们吃尽过路人,如今死在姓方的手上便是果,”
“常珺,不是神仙只会悲悯世人,而是人心难测,且因与果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三言两语不易说清,但要成仙,就必须心怀苍生,这个世界可以死人,但不可以没有因果的死人。”
连小姐说了许多,她面上的表情似乎也覆了一层悲悯,“妖物鬼魂如果只因自己的私欲作祟,食人、杀人,神仙是一定会管的。”
她想了想,又道,“就比如你在洛河遇见的蠃鱼妖,它们便是因为自己私欲在凡间作祟,所以被天雷劈灭,彻底陨落。”
连小姐的语速不快,足以让常珺一字不落的将她的话收入耳中。
常珺静默地看着那两头飞僵化作的荧光,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小姐便站在她旁边同她一起看。
可还未等荧光开始消散,连小姐就忽地意兴阑珊起来,她恹恹的问道,“我可以进你的剑里待一会吗?”
话刚出口她便觉不对,又道,“哦,你修为还没到能窥见小世界,算了算了。”
荧光已经彻底消散,常珺一面将胜邪收进神识一面和叶相思等人一道向合徽分局给她安排的房间走去。
方渊捏着帕子将万仞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回首叫住她:“小常,还有你们几个,回去了。”
他将剑归鞘,背在身后,淡淡地开口,“会场还缺根柱子,离大会还有十二天,努努力应该是可以两天完成。”
常珺不明所以的看向身后的几人,倒是苏小白抿了抿嘴,一想起那特意被留在最后且最复杂的柱子,她就止不住想厥过去。
圣夏虚虚地扶住她,两个小孩苦着脸上了传送阵。
常珺半只脚刚踩到传送阵时便想起那个沈慕,想起她如今的身体应该承受不来传送阵,就招呼来守在阵前的弟子,留了一句话。
她写了张纸条——如果想要修道,就来江华白马山山顶。
近日以来白马山上雾气浓厚,且是山腰雾气最浓,杨百万昨日外出带回来只雪白的狐狸。
与其说是杨百万带回来的,不如说是那狐狸自己找上来的,且这狐狸的性子可傲极了。
院子里只燃了一盏油灯,风吹不息,水淹不灭,鸾鸟靠在树干上打着瞌睡。
躺在躺椅上脸上盖了本剑谱的弦锦起身,将躺椅变成石凳,挥手在石桌上幻出棋盘。
她唤了玄又的名:“玄又。”
下一刻,咬着半块糖饼的玄又便坐于她对面,玄又瞧见桌上的棋盘咦了一声,把?琈玉质地的棋子拨给她一半。
她问:“怎么突然开始喜欢下棋了?”
“打发打发时间罢了,现下还不晓得要在这里留多久,”弦锦先落一子,眉间隐隐有了愁绪,“我现下更不晓得寻剑这桩事会不会影响她的心境。”
“这便是你想多了,少卿还搁在她旁边,怎么会叫她心境不稳,你且放宽了心。”
玄又心不在焉地落下一字,饶有兴致的看她,“她也下来了,不晓得少卿晓得之后面上是个甚么样。”
弦锦横她一眼,“你就惯爱瞧她的热闹。”
“她也贯爱瞧我俩的热闹,我瞧回去也不算太亏。”
玄又耸肩,往前探了探身子,有只赤虎顶着一翠玉托盘送给弦锦一个木雕,弦锦取走木雕后,赤虎硕大的脑袋在她的肩上拱了拱,随后消逝不见。
“我这几日闲的发慌,便给你雕了一个木雕。”
弦锦细细地瞧着这同她有九分相像的木雕,察觉到其中藏着的数道术法真言后顿觉好笑。
“你莫不是又想困住我?”
“谁能困得住你呀,”玄又趁她的目光放在木雕上,趁机调换了颗棋子,“等过个几日,我再给你捏个冰雪的。”
弦锦晓得她这些小动作,却也没制止,将木雕小人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