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两三点的样子,天钧山上的盏盏灯火才逐渐熄灭。
童子趴在蒲团上,身上盖了块方帕,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半梦半醒间烛火摇曳,月光稀疏,他隐约看见常珺端坐在香炉边,手边搭着剑,神色晦暗不明。
这般场景于他而言,隐隐似是撞鬼了,晃神就将他吓了个清醒。
“女君。”
童子深吸两口气平复自个的情绪,爬起来走至她的衣角边,这才看见她沉下的脸色,心下好奇,“夜深了,女君坐在这儿,是有什么心事?”
“我心不宁。”
常珺嗓音喑哑,听起来有些古怪。
只听此言,童子一身狐狸毛忽地炸起,紧张地问:“是又什么大事发生么?”
“我不晓得,”常珺面色难堪地摇头,“我并未参透定数,瞧不见前尘后世,不晓得会发生何事。”
她说着,手不禁扣紧胜邪,“只是觉得有些不安。”
童子见她神色属实不似玩笑,顿时沉下心,顺着她的话往下想。
“饕餮已经不在此方小世界了。”
他皱着眉推测道:“我和方好之间的事情,青帝陛下也将我二人彻底分开,如今还有能叫女君心神不宁的事儿……”
常珺静静地听他出言,自个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其中,之于上界有关极地一事最盛,可若是极地出事,下界不可能再如现下一般安宁,故而,也不大可能是上界的事儿。
蓦地,几日前苏小白的话忽而挤进思绪中。
她脱口而出:“是邪修。”
此言一出,童子面上尽显疑惑,“可那些邪修又会从何处而来?他们又要作什么?”
“不知。”
隐在烛火下的常珺摇头,好半晌才缓缓叹气,“不论怎样,今夜还是警惕些罢。”
她这样一说,直至后半夜,童子再也未打过盹。
他身量小,轻而易举的就爬上院中高树,立于树尖打量着四周,但天钧山之上,一切如常,瞧不出半分异样。
大约是将至天明时,天钧山上有一抹微光一闪即逝,似是寻常人家点灯有关的闪光,瞧起来并无大碍。
可童子秉着严谨,于微光消逝的刹那跳下高树,直奔茶室而去。
“亮光?”常珺蹙着眉看他。
童子如实相告,“对,只有一息,闪过就没有了。”
不晓得是否是她先前心神不宁的缘故,常珺觉得自个现下难免不自觉的就会往坏处想。
她斟酌片刻,拎着童子起身。
“我等还是先去瞧一瞧罢。”
此次修道大会,天钧山共设有十三个阵盘,山脚五处,山尖五处,半山腰三处,皆是公孙老先生设下。
前几日常珺同薛策谈及此事,薛策还言说十三个阵盘,就是蚊子也飞不进来一只。
迈过第三处阵盘,山上路灯依旧常亮,瞧不出任何异样,可方才常珺领着童子一路走来,竟一名值守弟子都未曾瞧见。
常珺疑心正起,但抬眼远远就见一身穿庆川大红制服的弟子急急跑来。
她方欲问些什么,却见弟子面上一顿,隐隐似是惊恐,可又很快消失,只是一晃眼的事儿。
“女君!他呕——”
藏在常珺袖中的童子面色怪异,本欲说些什么,却在她袖中打了个滚,张嘴就要吐。
常珺默不作声地振了振袖子,见那弟子手一伸就行礼,问:“是哪位修士,为什么没有持玉牌进山?”
他是个生面孔,讲话时嗓音也略有生硬。
方才离远了看,还不觉得,现下凑得近了,却能清楚瞧见他身上的制服凌乱不堪,袖子似乎也长了一截。
有问题。
常珺只扫了一眼,道:“在下不过是个散修,不知为何被杨局长请来,乃是弟子接应上山,并无玉牌。”
那弟子闻言,眸光一闪而过,转而乐呵呵地笑道:“失礼失礼,我是局长新排的换班弟子,之前没见过阁下,刚刚差点误会阁下了。”
他嘴角上扬的幅度很大,不知怎的,看起来莫名有些怪异。
常珺并未出言,却听弟子继续说:“敢问阁下的名,我好登记一下。”
“青,”常珺眼皮一抬,张口就来,“我姓青,单字一个华,青华。”
“青华?和青欢一个姓吗?”
常珺点头应下,默默地看着他在名单上写写画画,片刻又听他言:“那由我来领阁下上山吧,请。”
童子在常珺适才振袖时就已落进剑中世界里,听她张口就是胡扯来的话听的一呆。
可只一瞬,他面上神情就变得严肃,“女君,他有问题。”
常珺跟在弟子身后,一面四处打量,一面同他传音:“说。”
“他身上的味道很难闻!”
童子说着,一张脸皱到一块儿,仿若又闻到了先前的那股味道,差点儿又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