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剧烈地咳嗽,瞧见人端着药来,还抽得出功夫来骂人:
“……咳咳咳!江春随!你这贱皮子!白日跑出去作何了?现在才回来,是想病死我不成?”
江春随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类逐渐不痛不痒的谩骂,并未搭话,面无表情把碗放在她旁边,而后坐在一旁神色冷漠。
女人已经很久没听见她说话了,似乎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得了失语症一般,她厌恶地看看她威胁:
“若是不把我这条命救活,你也休想找着你哥哥!我可是托了多少关系才找着他的下落,他在哪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想自己找?这京城这么大,你怕是找一辈子都找不全一遍!”
闻言,江春随终于掀起眼皮看她,瞥了一眼药碗,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过来,重新端起药碗喂她,但动作却算不上轻柔。
女人被她扳开下巴,不由分说灌了一大碗苦的钻心的药汤,咳嗽得身子像一个挑在竹竿上被风吹雨淋了很多年的破旗子。
“江春随!你个没良心的!亏得我还花大价钱请先生给你改名字,也是个……咳咳咳!”
她的嘴巴来来回回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江春随面无表情地拿着碗离开,好好洗了一遍手脚,自己去佛像背后睡。
夜色深沉,庙里时不时就响起咳嗽声,江春随总感觉女人的咳嗽似乎是把脏东西咳出来,也要叫别人像她一样遭罪。
她翻了个身,甚至开始拒绝这方空间的空气。
望着天上繁密的星子,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奶奶临终前要她一定要找到哥哥,可她带这个病秧子母亲来京城已经十年了,仍旧没有哥哥的音讯。
这个女人把好好的家搞得支离破碎,现在不但不告诉她哥哥的下落,反而一直借此威胁她不能丢下她不管,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近日听说边境不太平,她想着,到时候若是两国交战,她干脆从军算了,即便战死也比如此鹿鹿鱼鱼一生要好得多。
再说了,万一有了军功,封了官,岂不是找人就更方便了?
她怀着这些思绪,逐渐意识模糊……
第90章 被袭
在庙里待了五天,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估摸着外头的风声也没那么紧了,江春随才盘算着出门。
银子最终还是被女人发现了,她某一次上了厕所回来,就发现自己换下来准备洗的衣服里什么也没了,只剩她换衣服的时候就放进口袋的护身符。
江春随气恼地和她索要,但不知怎么的,人越要死了,越把着拿不走花不掉的东西不撒手。
有力气偷银子,现在倒是往那儿一趟,好像个破布口袋一样毫无生机,她也不能把这个人抖搂干净找,只好气急败坏作罢。
这下好了,唯一的银子也没着落了,江春随不得不再次出门乞讨。
她穿着仅有的另一件衣服,干脆绕过荣国公府的范围——
前几天刚偷了东西,这一阵儿是不能去了。
日头很大,她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却见很多同行都朝同一方向狂奔,好奇之下随手扯住一个小孩: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孩儿一边使劲儿挣脱她,一边答:“你快松开我呀!许府的老爷布施呢!去晚了吃不上了!”
布施?
江春随一愣,松开手的间隙,小孩儿摔倒在地,她还没来得及道歉,那孩子就爬起来跑走了。
已经缺了两顿招待的肚子率先积极响应,这样免费的午餐可不能错过!江春随赶紧也朝那个方向赶。
这一到,好家伙,她甚至不知道原来京城有这么多同行!
眼前长长的桌子摆开,粗略看看就有十几桶白粥,数不清的馒头蒸笼,还有十多个木桶,里头似乎是小菜,十数个丫鬟站在后头帮着盛粥拿馒头。
江春随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那些人手里的白花花嫩馒头了,以及她似乎闻到包子的香味儿!
没啥好犹豫的!江春随排在前头的人后面,抻着脖子不断看着前边蠕动的队伍。
许适意坐在廊下,身边漫儿帮她轻扇着风。
已经过去五天了,那个乞儿依旧没见到,如果再等五天还不来的话,只能另想法子了。
许适意这般想着,捏了一块桃酥在手,无意间却看到那个等了好几天的乞儿。
她的头发很长,但算不上乱蓬蓬,反而看上去不算邋遢,顶多算不修边幅。
许适意眼前一亮,叫声招吉:“招吉,就是那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去把她带进府里来。”
那天回去之后,沈趁听说乞儿有拳脚,生不放心,一定要让招吉帮她。
招吉站在这儿门神一样杵了好几天总算人来了,顿时来了精神,还没等许适意一杯茶喝完,就把江春随拎着到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