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视野,声音也从这个小天地里丝丝缕缕地传出来,愈发清晰地落入沈趁耳中。
许适意面色冷峻,看着对面一脸担忧坐下的许陈氏,只觉可笑,却是一言不发。注视着母女二人不动如山。
许陈氏好不容易进了门,寒暄两句也没人理,直到坐得安安稳稳了,还不见她开口,心里恼怒,面上却不能显现,微微皱眉道:
“昨日意儿去了许久,怎的不回来?姨母心中担忧,意儿不会怪姨母叨扰了吧?”
许适意神色未缓,抬眸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人许茹,“妹妹怎么在这儿。”
许陈氏愣住,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把话头朝向许茹,倒是许茹脑子转的快些,笑道:“自然是担心姐姐,特意随母亲一同来看望。”
这虚伪的样子,连听小话的沈趁都看得出来,她伸手进外袍的兜里掏了把瓜子,反正这离得远,她们也不一定听见。
宅斗戏近在眼前,可是比说书的讲得精彩,不容错过。
许适意闻言,目露讥讽道:“昨日不是妹妹大婚?若是今日回门岂不是太早了些,只不过,怎么不见妹夫一同回来?”
许陈氏脸色一变,装出一副闻所未闻的样子惊道:
“这话从何说起?茹儿自是从未和人许过亲,意儿从何处听来的闲言碎语吧。”
岂料许适意语气肯定道:“怎会是闲言碎语呢,我昨日离开之前可见了花轿从许府后门出去,坊间也多有传言是许府的女儿出嫁,这府里只有我和许茹,难不成是我出嫁了,我却不知?”
许陈氏脸色难看——她怎么也想不到许适意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她算账,竟然是把她自己摘了出去,好像昨日坐着轿子被抬出去的不是她一般!
未等许陈氏想出应对的说辞,许适意话茬密得很,又开口道:
“许茹虽是庶女,却也是我许家的姑娘,出嫁自是要走正门的,怎么从后门便打发出去,这可是姨母的疏忽。”
沈趁:???
这个人不是庶女?她就是嫡长女?
……哦!怪不得姿色身段,连气质都那么好。
……哦!这是这母女两个想把她排挤出去,所以借着庶女的名头把嫡长女嫁出去?
真是大胆母女,那这人的父亲都不管管的嘛??
她满脑袋问号,瓜子都不香了,屋里的人却呈现压倒性的交流氛围。
许陈氏张了张口,许茹看得干着急,为了把自己脱离这个不利的境况,她急声道:
“姐姐说的什么?我未与人许亲,怎么会是我出嫁?想是姐姐看错了。”
许适意冷笑一声,“我年方十九,眼睛便不好使了?再者。”
她看着许茹,“我和姨母说话,你哪来的身份要随意插嘴?”
平日里许适意从未把这些嫡庶长幼的旧道理放在心上,只是这次许陈氏母女实在胆大妄为,倒提醒了她——平日里到底还是对她们母女宽容了。
如今许适意端坐在对面,美眸含嗔,不怒自威。只是轻飘飘一句,便将许茹顶嘴的心思彻底压死了。
许茹看着她现下冷漠的表情,再加上灯影投在她脸上的一片阴影,实在是叫她心生惧怕。
许陈氏生怕事情变成最不愿接受的境地,急急开口。
“意儿既是看见有轿子出了后门,却不知去了何处?你昨夜一夜未归,姨母也担忧得很,和茹儿衣带都未曾解,盼得意儿今日回来。”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又转到许适意身上,沈趁不得不佩服这些高门大户里的主母,倒是好心机,一边示弱,一边甩软刀子。
毕竟未出阁的女儿,彻夜未归肯定是要留人话柄的。
但许适意倒是对答如流,那轻松写意的模样看不出一点压力:
“我昨日差人带我去乡下的铺子看了看,姨母若是有兴趣,不妨也与我同去?”
许陈氏闻言气得心里翻江倒海。
她以为她不想去?可是巡查铺子这件事向来是掌权人的权利,她一个深阁主母,没名没分抛头露面岂不是要惹人耻笑诟病?
眼见着落于下风已成定局,许陈氏气得眼睛都没了焦点,不敢盯着许适意那双冷眸看。
气氛似乎在焦灼,可实际上只是许适意不愿开口罢了。
她悠哉品了口茶,茶盏落桌,开口说出的话令许陈氏母女心头惊骇。
“许茹出嫁不是小事,从后门抬出去终是不妥,叫街坊知道,不免说我这个掌家人与妹妹生了嫌隙,故意亏待。故而此次就先作罢,既然人已经回来了,那我明日便和漫儿去清琮山算了良辰吉日来,姨母在家筹备嫁妆吧。”
她看着母女两人如出一辙的惊骇,眼神中含着玩味,轻启朱唇缓缓开口:“待父亲回来,三书六礼,高堂在坐,媒妁之言,重新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