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杀了王山佑我便回。”少年声音嘶哑。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皇上近日焦心劳思,您还是快些启程。”
江俊才劝了两句, 就不忍再劝。即便他八岁上战场, 杀敌无数, 被人尊为少将军,可说到底也不过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骤然成了孤儿,心里不好受也是应当的。
大而空的主帐一片孤寂, 江俊才深深一拜,“奴才和天下百姓等少将军的好消息。”
当夜,明家军追赶敌人上百里,生擒敌方元帅王山佑。
此时王山佑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少将军一言不发踩住他的肩膀,砍了他的头。
漆黑棺椁前, 她双膝跪地,声音嘶哑,“父亲,人已送下去了,您慢慢报仇。”
在她身后,跪着几万兵士,无不哀痛,“大将军走好。”
“回京。”
京都。
“听说少将军今日回朝,皇上亲自去城门迎呢。”
“可不止,皇上还要封少将军为从四品的宁朔将军,赏了很多宝贝。”
“也是应当的,明家满门忠烈,少将军又失恃失怙,光封了四品官算什么,承了大将军的侯位也应当。”
“唉,要是我也是官就好了。”
“想什么呢?”
“如果我是官,我就上书谏言,不同意公主远嫁和亲。”
“算了吧,这件事除了皇上,谁也改变不了。”青柳顿了顿,提篮子的手紧了紧,“我们还是快些回长乐宫吧。”
长乐宫住着珍妃所生的宝纯公主,是宫里最好的去处。
宫女太监们常说,哪怕是看一眼长乐宫,都会被富贵迷了眼睛。
西域的贡香,南海最大的紫珍珠,像玉一样的血珊瑚,晶莹剔透的美玉……都得不了宝纯公主一个眼神,更不必说俗气的金银。
宫里只要有新奇东西,都是宝纯公主先挑先用的。
可惜……
皇上他怎么舍得呢?
“呜呜……母妃,您快回来看看宝纯,宝纯好想你。”落泪如注,沾湿了枕头。
青柳青娟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心疼。
青柳掀开帐子,轻声道,“公主,御膳房做了虾炙,您用些吧。”
青娟端着清香的粥,也跟着哭了,抽噎道,“公主,您就吃一口。”
床上躺着的人翻了个身,“都出去!”
青娟放下手中的碗,跪下哭道,“公主不哭好不好?奴婢现在就去求皇上,皇上她那么疼您,怎么舍得您远嫁呢?”
说罢,她一言不发往外走,青柳在长乐宫门口拉住她,“青娟,你做什么?君无戏言,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岂是你一个宫女求得动的?别求情不成,还丢了性命。”
青娟一把甩开她,“就算丢了性命又怎样?我一条贱命,换皇上稍稍心疼公主也够了。”
“青娟!”青柳劝不住她,赶紧进了长乐宫。
与此同时。
皇上站在城门口,秋风猎猎,尘土飞扬,马蹄声越来越近,他自语道:“来了。”
至城门,少将军翻身下马,跪地行礼,“臣明云绯,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眼神示意,宣旨太监立马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云绯年少有为,随父征战数年,战功赫赫。为父报仇战斩贼帅,有情有义,朕心甚慰,特封宁朔将军,从四品。”
“臣谢圣上隆恩。”
皇帝扶起明云绯,为她拍去肩膀上的灰尘,“贤侄,一别数年,你长这么大了。”
“劳圣上挂念。”
“和朕生疏了。”皇上握住了她的手,“你父亲的事,朕心里也很难受。朕视明大将军如兄弟,如今他撒手人寰,以后云绯可称我为义父。”
跟着的文武百官、围观的百姓无不感动,明君贤臣,好一段佳话。
明云绯动了动手腕,见不能轻易挣脱后便不动了,她道,“臣谢圣上。”
皇上见她不叫,眼底暗了暗,若无其事继续道,“朕设宴麟德殿,为贤侄接风洗尘。”
御驾先行,明云绯骑马随侍。
少将军戎装在身,佩长剑,如精金美玉,貌可比潘安,一路上不知引来多少青眼。
怀春少女将帕子轻轻一掷,便被少将军捏在手心,明云绯不理皇帝促狭的眼神,反手一抛便物归原主,更引女儿低呼。
进宫之前,明云绯得先回家换下戎装。
她关上门,舒了一口气。
自祖母离世,明家在京都就没人了。多亏了祖母托珍妃看管,才不至于沦为荒宅。
明云绯摸了一把桌子,不见一点灰尘。
听说珍妃谋害皇嗣,已于三年前被处死,那如今是谁在打扫呢?
“将军,宫里的车架在外面等着了。”
来不及细想,明云绯穿好新赐的武将朝服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