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脸色大变,心中悱恻道,这个蔡兴俊,实在是看不起人了,此举无异是将姬澄明和那些下九流的臭道士相提并论,实在是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在座之人,都以为姬澄明要当场变脸,拂袖便走,谁道姬澄明竟恭恭敬敬地道:“不知府上可有拂尘,可否借属下一用?”
众目睽睽之下,这姬澄明当真换上了一身道袍,手持拂尘,在一帮戏子们吹啦弹奏之中,十分可笑地上演了一场打平安醮的荒唐戏。
众宾客看得一愣一愣的,蔡兴俊哈哈大笑,从此心中再以为拿捏住了这位状元郎,忌惮全无,却多了七分轻视之情。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姬澄明为蔡兴俊小儿满月酒上打平安醮一事,很快传遍了京城,那些新科进士们听说此事后,有幸灾乐祸者,也有冷言相对者。
这其中最高兴的,便数谢玄,他得知后哈哈大笑:“什么狗屁状元,我就知道,就数那个姓姬的故作清高,到了官场,现出原形来了吧!”
夔文龙甚至找上门来,当面质问姬澄明,“姬兄,你如此谄媚,难道不觉得自己丢了读书人的骨气吗?!”
姬澄明面对来势汹汹的夔文龙,平和地一笑,“夔兄,你我已经不再只是读书人,而是为国家效命、为圣上分忧的官员,上级要干什么,我们作为下属的,有何不应?”
夔文龙愤怒道:“你——!好!今日就当我看错你了!”
说罢,拂袖而去,从此以后,他们白衣出身的同榜进士们,也和姬澄明不再交往。
从始至终,鲁仲并未出面,想来他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旁人?
或许,这帮新科进士们,如此不屑于姬澄明的行为,是因为他们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们亦会如此。只不过,姬澄明将含情脉脉的幻想,打破得太快了。
他们虽是世人敬仰、万众瞩目的新科进士们,可是一入这官场之中,什么都不是。
林疏玉得知此事,曾寄密信,询问过沈红蕖此事如何看。
自从夜雨相会之后,沈红蕖对姬澄明再不关心。
林疏玉原以为沈红蕖会十分鄙夷那种谄媚行为,谁知回信上只有一句话:“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
姬澄明到底打什么算盘,很快就明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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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昼晷已云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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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京城暑热。只见晌午时分,一轮火伞当空,真乃烁石流金之际。
蔡兴俊身体肥胖,最是怕热,下了早朝,也不去大理寺,而是早早地回到家中,散发披襟,于花园子中避暑。这花园子原是邻居花二官人的宅邸,因蔡兴俊眼馋,便指使手底下人诬告了花二官人倒卖私盐,将花二官人打入大牢中。这花二官人飞来横祸,弄了个家破人亡,连带着这房子,还有几房小妾,都尽归了这蔡兴俊。
蔡兴俊得了手,便将两所房子打通,又着工匠修葺了好大一座花园,甚是精妙,这个月初才刚刚修好,整日领着众妻妾在这里面避暑,十分受用。
他正卧在翡翠轩上的凉石床上,听着众姬妾们唱着小曲,忽然下人递上来的请帖,打开一看,原来是姬澄明今天晚上邀请他于清风楼一聚。
这蔡兴俊心中十分得意,他自以为已经彻底拿捏了这个状元郎,想来这状元郎终于开窍,要肯服软,私底下贿赂自己,讨生活了。
这状元郎如此上道,他倒也不是不给活路之人,于是晚间,欣然前往。
到了清风楼,姬澄明早在楼前等候,待二人进了雅间,里面并无旁人,桌上也无酒菜,唯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朱漆盒子。
蔡兴俊傲慢地说道:“姬相公,你这是何意?”
姬澄明谦卑地说道:“自属下进入到这大理寺后,多蒙蔡大人多加照拂,这是属下备下的一点小心意,还请大人请笑纳。”
蔡兴俊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心想你这小子还算上道,待他打开那个朱漆盒子,见里面既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钱庄银票,而是对面了一沓一沓写满蝇头小字的白纸,登时拉下脸来,站了起来,冷笑道:“姬大人,你是耍我玩呢??”
姬澄明面露微笑,不紧不慢道:“蔡大人莫急,这匣子里装的,可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至关重要的罪证。”
蔡兴俊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姬澄明,不知他葫芦内卖的什么药。
“属下进入大理寺后,大人让我去调查整理那些陈年累月的案子,我从案牍中找到了朝中某位大臣意图谋反的蛛丝马迹,便顺藤摸瓜,查到朝中一名位高权重的大臣,私底下结交天子内侍、勾结大臣意图谋反,贪污受贿、抢占民田、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等十余桩罪名,现已调查清楚,这匣子内装着的便是他所有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