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在架子上发出吃痛闷声,水波一圈圈激荡开,“哗啦”地蹦了满地。
阿勒的眼神带着力道,将她锁在原地:“我不要模棱两可的了解,我要里里外外地摸透你,你不想讲的事儿,我甘愿等你开口,你不知道的事儿,我自有法子查清,你自可随时走人,却不能教我停手。爱而生忧,明白吗?没心肝儿的小东西。”
龙可羡心里边堵得厉害,她记挂着阿勒,没有办法丢下他自己离开,故而十分踌躇:“我……”
脑袋忽然一沉,阿勒拨掉了她发髻间的碎花:“插的什么?这蔫巴的丑东西,也敢往你头上落吗?”
他以为是沾上的落花。
龙可羡手忙脚乱去接,不顾湿手,啪地又塞进了发髻里:“珀鲁的,不能摘掉。”
“谁?”阿勒皱眉,很快反应过来,“外边那傻子?”
“不是傻子!”龙可羡被蜇了似的,气冲冲地大声应,“不准说他!”
阿勒反扣住她双腕,摁进铜盆里,神情冷酷:“他给你送花儿?你还挺宝贝。”
龙可羡听不出言外之意,只是点头:“喜欢。”
喜欢?喜欢花,还是喜欢他?
阿勒闭了闭眼,咽下千言万语,干涩的喉咙口磨出三个字:“不准收。”
“要,”龙可羡不想再浸水,泡得指头都要皱巴了,于是用力挣扎起来,“你松开。”
“不好看,”阿勒松开只手,另一只飞快地拨掉了花,“蔫成什么样了,戴不到片刻,成群的蚊蝇就能把龙可羡抬走了。”
龙可羡不信:“你又唬我。”
阿勒冷笑:“你只管试试。”
龙可羡憋了会儿,道:“我不要摘。”
阿勒说:“由不得你,既是我的人,便不可再收旁人的东西。”
龙可羡震惊道:“你没有讲过……我也,我不是你的人!”
“盖了戳的,你还要反悔么?”阿勒刺儿都张起来了,他原本还有些小意妥帖的话,此刻全被怼进了肚腹中,硌得胸口一片酸麻,沉声道,“迟了!”
龙可羡怒不可遏:“你不讲道理!”
阿勒反嘲:“你第一日知道么?”
小小的铜盆挤着两双手,在打动间,盆地和木架摩擦,发出可怜的哀嚎,里边同样打得不可开交,水波纹缭乱,淅淅沥沥地溅了满地,最终盆倾水涌。
“哐当——”
和外间的敲门声同时响起。
雨帘被再度撞破,厉天在檐下接了消息,匆匆拍响内室门,道:“公子!祭台封了!”
龙可羡和阿勒怒视片刻,各自默契地转身擦手。
第106章 零星爱
一行人快速穿行在烟雨霏霏的长廊下。
厉天逐一报着:“祭台门是在两个时辰前落的, 咱们的人就守在祭台外边,说是骤发动乱,直接从里头落的门。”
阿勒看了眼天色, 转身走进屋子:“顶柱重头, 那是仿古城门的样式, 只要从里落了悬珠, 外边就难以攻破。”
除非有破门车,但他们轻装简从进来, 哪里有这等攻城重械。
“现在几方都守在祭台外边,就等着听消息,听商行伙计讲,”厉天愁眉苦脸,“从前也发生过这种事, 那是灵豹发狂爆冲伤人的缘故,为了不让灵豹窜逃, 这才落了石门。”
郁青始终沉默跟着, 此时出言提醒厉天:“你先时回来说要报给公子的是何事?”
“对!”厉天一拍脑袋, 他是查谟奇去的,“谟奇原本有个妹妹, 三年前就死了,听说是攀高滑脚从山崖跌下去, 他妹妹逝世不久,师傅也跟着走了,真是惹人唏嘘得很。”
窗子没关,斜扑进来的雨水打湿了阿勒的鞋面,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进祭台观礼前,身上不能带刀佩剑, 故而闻道他们身上的兵器都缴干净了,”厉天接着说,“若是灵豹暴冲伤人倒不怕,咱们人多,身板摆在那里也不是光好看的,只怕门一落,消息一封,里边就生腌臜。”阿勒略过这句话,从柜里抽出了护腕,咔嚓一扣,在折出的寒光里说:“祭台有前后门?”
***
祭台确实有前后门,后门连通林场,是道稍小些的石门,每每祭礼过后,土族人便会把灵豹放进林场里由它自行捕食,他们认为这样可以保持兽类天性。
因为整座祭台由环形土屋围拢起来,好比一只封口的茶杯,没有设窗子,只靠两道冷巷和土墙特留的窄隙通风,杯底那一圈都是暗室,杯中空旷处砌着祭台,故而翻不了墙,石门一落,也不需要人看守。
龙可羡看着这道二人高的石门,没搞明白自己为何站在这里,仿佛隔着雨帘听到阿勒要浑水摸鱼进祭台时,她脚下便不听话,一路跟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