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几时,他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什么细微的响动。
……老鼠?
他惊醒过来,闭着眼仔细去听,又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音量不大,但仿佛是近在耳边。
与此同时,好像有某种柔软的丝织物垂落在他面前,拂动间扰得他皮肤表层泛起微弱痒意。
他鼻尖抽了抽,欲要向一侧别过脸去躲避。可他潜意识里又觉得不对,紧要关头强行忍耐住了,努力保持呼吸如常,浑身提起警惕,注意力汇聚在两只耳朵……
一,二,三——
他蓦地睁了眼来,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一手冷不丁从被褥下抽出,动作疾如闪电,“啪”地一声,牢牢攥住了一段温热的手腕。
第205章 阿尧,偷情吗
……谁?
荀锦尧的目光顺着那节手腕慢慢挪移了上去。
檐外的琉璃灯笼映出微弱光芒,透过纸糊的窗纱,斜斜打落在娄念一侧的面颊,眉眼蒙上朦胧而暧昧的橘色。
室内很安静,荀锦尧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不再平稳。
娄念低俯过身,垂着眼皮,默不作声地看他,一只手还被他握在手里。他不顾及对方垂下的袖摆还在面庞磨得发痒,感受浑身流速急快的鲜血,大脑乱成一团:“你……”
“荀仙长,”娄念嗓音轻轻的,“身体欠佳还这样大的力气呢?手要给你捏出痕迹了。”
“……”荀锦尧尴尬撒了手来,到底是没好意思看他的手腕是否真留了痕迹,转开眼去与他旖艳的眼眸对上,正经八百地为自己辩解,“我是练剑的。”
言下之意在,常握剑的手,力气自不可能小了。
“哦,”娄念似是没当一回事儿,与他对着来上一句,“我是玩火的。”
言罢一拂袖,将桌前的烛台点了,渺小火苗腾地跃起,屋内灯火通明。
荀锦尧见了那烛火却心下一凛,也无暇点破他没把握重点,单手支起身子,挥手就将刚点燃的火苗熄灭,低声制止:“别点灯。”
屋内又只余窗外投落的、几乎可忽略不计的黯淡橘光。娄念向他侧过眼眸:“为什么不许点?”
荀锦尧半靠在墙边仔细听声,确认屋外没有值得格外注意的动静,才轻手轻脚坐回被子里,食指立于唇前:“嘘——我师父的房间离得近,他若还没歇息,看见灯火明了,许是会来看一眼情况。”
“是吗?”
娄念从善如流地在他床前坐了,没有执意要点灯,却向他微微倾了点身,唇角轻抬,与他低语:“又不许我点灯,又要我小声,这样怕见人,荀仙长……我当你是要偷情呢。”
“呃——?!”
这一说,好像是有点儿……昔日情人趁夜深人静私下密会,小小一间屋子,声儿不敢高,灯也不给点,搞得好像真的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荀锦尧脸有点儿烫了,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搁,最后局促地将单手按在膝盖,佯作出严肃的语气:“你不要乱说话。”
头脑里的热劲儿过去,他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人反复无常,下午同行还对他不咸不淡的,现在就又撩拨起了他,连“偷情”这种必会让人心中浮想联翩的话都与他讲了,总不能怪是他心中多想吧?
他重拾冷静,警觉起来,又存了某些难言出口的期待。趁现在只有两人独处,他一定要好好问清楚娄念心里作何想法。
“是吗?”娄念眨了下眼睛,扶着他床边的楞子,坐直身回去,放松着叹了一声,“那幸好荀仙长不是要扣着我偷情,不然我就要喊人救命了。”
“……”说得好似荀锦尧真要扣着他偷情,他凭自己就无能为力了一般。
他怕不是拿自己当个消遣。荀锦尧白日里消耗的气力尚未完全恢复,动弹几下仍觉得浑身疏懒,疲惫揉了揉眉心,合着眼问他:“你来干什么?”
娄念扫了他一眼,良心发现也不打算熬着他,懒懒的,拖着音调问他:“荀仙长,我的万事如意你送去哪儿了?”
荀锦尧撑在额头的那手动作一顿,慢慢抬起眼来。
是他许诺过的,娄念想要的万事如意,他用上万支的花枝来换。于是现如今,娄念便来找他讨要。那么与之相对应,娄念会赠予他的大礼……
“今晚我没来得及准备。”荀锦尧顿了下,垂下眼睑,难得贪心地低声提出请求,“送你的那份礼……我可以赊账吗?”
娄念没忍住低头笑了声:“嗯……赊账?”
上万支花枝,那样不讲理又难为人的要求,大抵只有荀锦尧会答应他而不讨价还价了。
他一时未回应,心里其实有些百感交集。
荀锦尧手底下无知觉握住了一角被褥的布料,心跳于双方的静默之中缓缓加快——他不想娄念不同意赊账,那份大礼也随着不给他了。他受过良好的教养,不会乱跟人要东西,但若是如今的娄念主动要给他……说出来不怕丢人,那份所谓的大礼,他是真的有在期待并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