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浮玉心态超好,将半湿的僧袍脱下来,从底部撕下一小块布,单手扶着周围石壁,擦干山洞的地面。
等尘土下去,她靠在山洞边缘,手指点了点里侧比较高的地方,姿态十足骄矜,不像在破败山洞,而像在廊腰缦回的公主府,“铺上一层干草,那里就是床了。”
她饶有兴致规划半天,后面也没传来一丝声音。越浮玉转头,只见佛子站在洞口处,细雨打湿半个肩膀,可他仿佛没发现,黑眸落在她身上,又是那种眼神。
痛苦的、难忍的,也挣扎的、怀疑的。
再迟钝,也该察觉出问题。
越浮玉缓缓收敛笑容,眼尾微扬,冷艳的双眸直直对上蕴空的目光,不闪不避。
她终于下定决心谈谈,蕴空却不知为何拒绝,他忽而收回视线,转身迈出洞口,“贫僧去找些干草。”
气势刚起来的永照公主:“……”欺负残疾人不能跑是吧?
经过刚才一遭,越浮玉觉得蕴空可能很久不会露面。然而不到片刻,他便抱着一把干草回来。这一点时间,可能都没离开山洞的视线范围,又按照她刚才规划的地方,铺出一个床的模样。
原本怒气饱胀的胸口,好像被这个动作轻轻戳了一下,只剩下酸涩的情绪,越浮玉靠着石壁,沉默半晌,将他的手拽过来,解开被雨水打湿的布条,重新上药,她垂眸开口,“外面雨大,别出去了。你不想谈,本宫便不问。”
“嗯,”蕴空哑声应下。
山洞太小,铺完干草,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两人坐在草堆上,一边看雨,一边听是否有士兵的声音。
细雨蒙蒙,溪水潺潺,雨滴从山洞上方滴落,叮咚坠地。各种水声混在一起,像一曲温柔轻缓的催眠曲。
越浮玉眨眼的速度逐渐变慢,清晰的视线也逐渐模糊。
她太累了,赛马、地震、和野兽对峙、躲避风雨……从早上到现在,没有一刻放松。其实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很好,山洞冷硬,脚踝胀痛,身上的伤口也时不时阵痛,可她实在疲惫,只在这样一个稍微轻松的环境下,困倦便将她淹没。
不一会儿,她靠在山壁上,沉沉睡去。
蕴空始终注意着公主,发现她睡着后,直接跨过本就很近的距离,将人揽在怀里。
察觉到熟悉的温热气息,越浮玉习惯性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彻底沉睡,她太过相信这个气息,甚至没有察觉,她躺在对方胸口,距离他的唇只有一丝距离。
蕴空低头,看公主许久。
很多在她清醒时无法表露的情绪,此时此刻终于翻涌上来,在眼底沸腾。蕴空抬手,指尖虚虚抚过她身上的伤处,每看见一处,眼底的痛楚与怀疑就多一分。
从脚踝到眉心,蕴空望着她眼尾处的红痕,终于无法控制一样,脊背骤然弯曲。
他缓缓收拢手臂,把人牢牢拥入怀抱,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问出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纠缠他、却始终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是谁错了?”
所有人似乎都没错,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她还这么疼?
……
越浮玉一直睡到晚上。
大概是身体需要休息,她睡得极熟,饥饿都没将人唤醒。她睁眼的时候,雨早就停了,太阳也不知什么时候落山,四野寂静,只剩不睡的蝉鸣。
她身上盖着一件衣服,衣服的主人则坐在洞口附近,眼前升起一小堆火,火光明灭,映出他淡漠的面庞。
注意到身后窸窣声响,蕴空转头,脸上的漠然悉数褪去,望向她的目光温和又平静,“醒了?吃点东西。”
越浮玉撑着地面起身,就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全身肌肉立马开始抗议,又酸又痛,她揉了揉肩膀,拿起堆在身边的野果,确定对方也吃过后,立马询问,“寻人的士兵没来?”
蕴空拨动树枝,让火大一点,他摇头,“雨太大了,山路不好走,士兵无论想下山还是想寻人,都很麻烦。”
他和公主能平安落在山底,运气占大部分。
一是有匹好马,适应这样的环境;二是山顶虽然塌方,但山腰附近的地面还算干燥,马能站稳。而一场雨过去,整个山间都湿滑,士兵很难走下来,更何况雨天还会冲掉血迹,他留下的标记恐怕没用了。
越浮玉失望,但也没那么失望,毕竟比起剿匪的日子,现在有食物有药品,说不上哪段日子更好一点。
她很快接受这个结果,又啃了两个酸涩的果子,准备出去洗洗手。可她刚扶着石壁起身,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越浮玉没来得及高兴,蕴空已经骤然沉眉,三两下扑灭火焰,又向她摆手,意思是情况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