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这些天其实一直都处在内心的煎熬当中,他确实如他的名字一般,是个善良而美好的人,所以一直很内疚于让鲁山鸣他们进那棱格勒峡谷的事情。
“但这并不能怪你。”陶知爻安慰这善良的小伙子,“即使不是你送,也会有别人送他们去,只要他们有这个想法,你就没有办法完全阻止他们。”
桑吉点了点头,说他知道,但他还是会很纠结。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跟着一起去,或许他们就不会回不来了。”
陶知爻眨了眨眼,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什么意思?”
桑吉想了想,“其实,我可能认识那棱格勒峡谷里面的路。”
陶知爻来了精神,让他细说。
其实,桑吉并不是一出生就在汉人聚居的区域,他其实本来是在山谷深处,和藏族的同胞一起长大的。
但在他十岁那年,家里发生了变故。
“我爷爷是族里最强的巴沃,而且他还是天授的领路人。”
在藏传佛教之中,有“天授的唱诗人”一说,藏族传说最精彩也最闻名的《格萨尔王传》就是由唱诗人们所收录的。但这些唱诗人并非一代一代逐字相传,像上课一样有师承的那种,而是“天授”的。
新的唱诗人会在长大到一定岁数的时候,突然生一场怪病,听说病中的他们会感觉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等身体康复了,有关《格萨尔王传》的所有内容,就都记在脑海里了。
而桑吉说的“天授的领路人”,其实比唱诗人还更加偏门和稀少一些。
西北地区地势险峻崎岖,古时候的人们科技又没有那么发达,而且昆仑地脉玄乎其玄,甚至现代科技都时常有失灵的时候,所以在古代,“认路识途”就是个很重要的能力。
而“天授的领路人”其实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好似天生就明白山川河水该怎么走,即使是从未去过的地方,只要看上一眼,脑海里就有这片区域的地图了。
就好像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教导过他们一般。
莫非,桑吉和他爷爷一样也是这种“天授领路人”?
看出了陶知爻的想法,桑吉摇摇头否认道:“我不是。”
但桑吉的爷爷在年轻的时候,曾经进过那棱格勒一趟。
“当时爷爷也是跟着一个很有钱的人进去的,听阿爸说,那家伙看上去像是个还俗的和尚。”
桑吉继续说:“我爷爷跟着那人,以及当时临时组建的一支土部队进了那棱格勒,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爷爷一个人回来。”
但没过多久,桑吉的爷爷就像中了诅咒一样开始变得无比消瘦,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没多久就死了。
“爷爷快要不行的前一个月,他每天都把我叫到床头,让我背一条路线,教我认路和地图。”
但也直到桑吉他爷爷死前的最后一天,才告诉桑吉说自己让他记下来的,其实是那棱格勒唯一的一条“生路”。
桑吉的爷爷说,他希望自己的孙子永远不要踏入魔鬼的领地,但如果某一天不得不去,也希望他能安全地回来。
故事不长,桑吉的汉语水平也很难让他把这件事说得多么出彩,但听完了故事的萧闻斋和陶知爻两个人,都沉默了。
陶知爻和萧闻斋交换了一个眼色。
按桑吉说的时间和特点,进去那棱格勒的人难道是悟慎?
但他是怎么活着回来的?不是说进去那棱格勒的人都死了么?
但不管如何,桑吉这个向导他们是雇定了的,车队下了盘山公路,在分叉口打了个弯儿,再走上的一条分岔路上,明显可以感觉到这片路修建的时间是很久之前了。
不是沥青,甚至不是水泥,而是石子路。
车子开始行进得颠颠簸簸,不时弹起几颗碎石砸在车底盘上发出金属震颤的响声。
再往前开了段,车就停下了。
“只能开到这了。”桑吉边解开安全带,边对他们说道,“再往前就进入魔鬼的视线范围内,藏民是不敢再进去的了。”
陶知爻下车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叫贡嘎的乃穷神巫在用藏语和车队的队长说话。
看贡嘎的表情和那队长拼命摆着的手,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八成是贡嘎希望能再往里面开一些,但那队长怎么都不肯答应。
桑吉上前,也操着一口藏话和他们说了起来,那队长立即激动地抓着桑吉,而贡嘎则是十分诚恳地朝桑吉施了一礼,说了一句像是夸赞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