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着,大殿内霎时寂静无声,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公子们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死死垂着脑袋,生怕被国师看到面相,再说出什么来。
“孤记得似乎还有位郑公子?”夏沁颜仿佛没有察觉底下气氛的微妙,仍然笑语宴宴。
“郑家可是后族,想来资质应该不差。”
郑禄扑通跪倒,头伏在地上动都不敢动,“殿下抬爱,实不敢当,郑家不过一微不足道小门,哪里称得上后族!”
“如何当不得。”夏沁颜轻笑,“孤曾在慈济寺巧遇令公子,说不得便是天意。”
“不不……”郑禄额上渐渐冒了汗,“小儿今日不慎跌入湖中,如今还在高烧不退,大夫说恐有痴傻的风险……”
“这样吗,那倒是可惜了。”夏沁颜似模似样的叹息,在郑禄提心吊胆中,到底是什么再问国师「郑家如何」。
选君宴一开始,最热门的两大人选便以颇为戏剧化的形式退了场,可其他人却升不起半丝幸灾乐祸的念头。
因为他们实在搞不懂这位太女的想法。
以前她肆意妄为、喜怒不定,但是所思所想都直白的表现在了脸上,高兴便是高兴,生气便是生气。哪怕前一刻还在开心大笑,下一刻就要砍人脑袋,那也有迹可循。
然而现在,竟是再也无法看出她真实的情绪。
她在笑,可就是让人感觉背上汗毛直立,一双眼睛扫过来时,深邃又锋利,仿佛轻易便能看进人心底。
一个人前后变化真能这么大吗?
夏安絮攥着手指,是她以前在扮猪吃老虎,还是冥冥中真的自有天意……
她不自觉瞥了眼夏玺身后,眼底闪过一道厉色,就算真有天意,她也要逆天而为!
夏安欣手腕不停颤抖,茶水倾泄滴落在衣袍上,引得周围人纷纷张望,她却毫无所觉,面色变幻不定,好似有什么难以抉择之事。
夏玺眉头皱了皱,喊朝露:“服侍二殿下去换衣。”
“是。”
夏安欣手指抖得越发厉害,几乎握不稳杯子,夏安絮低声道:“二姐,母皇不满了。”
夏安欣一愣,下意识抬头,果见夏玺正冷冷的盯着她,脸上、眼里全是不悦。
她心一揪,是啊,母皇一向对她不甚满意,四个姐妹中,大姐是她第一个孩子,她自然喜爱。三妹为嫡出,又是她心爱之人所出,所以受尽呵护。
四妹瞧着不起眼,好似小透明般被忽视,可是论起心疼,在母皇心中估计都能排第二,仅次于夏沁颜。
只有她,不上不下,年岁与三妹相差不过数月,一腔爱意全给了后者,她什么都没落着。
夏安和咬着唇,捏着杯子的手紧了松、松了紧,而后五指张开……
「啪」,酒杯被掷于地,酒水洒落、瓷片飞溅,所有人皆是一怔,包括夏安欣。
她看看掌心依然安稳的酒杯,懵然转头,夏沁颜斜斜坐着,大红衣袍散在身侧,衬得她越发明艳无双。
她笑语嫣然,似抱歉、似戏谑,“二姐,你是想这么做吗?”
夏安欣瞳孔蓦地瞪大,一股无言的恐怖袭上心头,让她不受控制的颤抖,她倏地站起,可是已经来不及。
几乎是在夏沁颜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夏玺身后一人突然从袖中抽出匕首,寒光乍现,霎时引起一片惊呼。
“有刺客!”“护驾!”“陛下!”
所有侍卫都朝皇上冲去,却不想那人扑到一半硬生生转了个方向,锐利的刀锋直直扎向离夏玺最近的左下方。
那是——
“太女殿下!”
这一刻,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夏安絮唇角刚刚忍不住翘起,就见身处风暴中心、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人轻轻瞥了她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眼?
淡漠,空无,仿佛什么都没承载,又像是宇宙般浩瀚无垠,她在看她,又不在看她。
宛如神明注视着蝼蚁。
夏安絮表情一滞,扬起的唇角就那么僵在脸上,显得尤为怪异。
只是这么一刹那,刺客跃至夏沁颜身侧,刀锋与她不过咫尺,眼瞧着太女就要命断现场,不少人吓得花容失色,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今日恐怕不能全须全尾的从这个殿门出去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太女都没了,她们焉能有命?
电光火石间,夏沁颜轻轻一笑,身体灵活的往后一仰,避开刀刃的同时,扣住刺客的手腕狠狠一拧。一声短促的惨叫后,来人手臂呈不自然弧度弯曲,匕首随之往下落,夏沁颜接住、起身、挥刀,身影如浮叶般飘至后方。
鲜红的血液激射而出,喷到夏安欣和夏安絮的脸上、身上,洁净的衣衫顷刻间被染红,血水顺着衣角滴答滴答往下落,又引来一阵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