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怔原地,到这时方才想起来,我与她在一起如此久,她总是喜欢听我讲以前的事,却对自己的经历绝口不提
我竟也忘了问她,她的爹娘去了哪里。
作为娘子,我真是失职了。
“你没有害我,也没有对不起我。”我走过去,将她的脸捧起,指肚抹去上头的泪珠,“我知道,你当年偷,肯定是为了想让你娘日子好过一些,对吗?”
“对……”
“如今偷,也是为了我,对吗?”
“阿香……”
我将指节抵上了她的唇瓣,止住她接下来的话,缓缓吐出一句。
“玉露,你哭得真丑。”
就如当初她对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我冒出来的一句,我将这份蕴含着别扭的安慰,尽数奉还。
果然,哭声停住了,半晌,“陈阿香,你是真记仇。”
月黑风高,丑时三刻,应当是人瞌睡最浓的时候,不论是闹了一晚上想出去的宾客,还是在门廊下值守的官兵,都该眼皮打起架来了。
于是,我二人决定,今晚就走。
先是去星星房找了春云,不愧是跟着陈老爷那么久的女婢,掏出来的首饰比我的不知要珍贵多少。
“你平时都不戴吗?”我摸着一根冰凉凉的簪子,用牙咬了咬,“哇,金子啊!”
“小姐,你再大声点,就都知道了。”春云一把捂住我的嘴,“太招摇了,谁把金子戴头上啊,又重又丑。”
我立时屏气,赶忙“唔唔”两声,接着另一双手将我拉离了春云的捂嘴。
“春云,多谢。”
“谢我做什么,老实讲,我觉得你俩跑不出去的,小姐看不见,不方便,不如你一个人走,等安全了我再把她送出去。”
春云说话向来直接,也着实有道理。
我听见玉露一下噤声,似乎是在考虑,连忙说道:“不,不不,我跟你一起,我们从北门走,那边一直都没什么人去,应该值守的人不多的,你别丢下我。”
“我不会拖累你的!”我有些急了,上去拽她的衣袖。
“没有说你是拖累。”
“那走,我们一起走。”
说着,我顺势挽上她的胳膊,笑起来,若是此刻我能看见自己的神态,那应该是充满了无限憧憬与向往的。
玉露拉着我在黑暗中走得很快,却又很小心的会在台阶处停一瞬。
“抬脚。”“下。”“跨过去。”
简简单单的指令,经她用低沉的嗓音说出来,诱惑力十足,明明是在领路,偏让我想起了无数个夜里床榻上的翻云覆雨。
陈阿香,你脑子里真尽是些污秽之物。
我没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强行拉回思绪,跟上她的脚步。
但我仍不得不说,此刻的紧张刺激,与那时几乎一致,循着她的指引起起伏伏,心潮澎湃。
不过半刻钟,伴着玉露的一声“到了”,我摸到了一堵墙。
“这条廊过去就是小门。”她微微喘了两口气,“不能走门,我们翻墙。”
我轻“嗯”一声,听着她将一早备好的麻绳从包裹里抽出来,再拉我过去使我将双手抬平站好。
暖香袭来,腰间环上一双手,耳畔是压抑的喘息,她以拥抱的姿势将麻绳系在了我腰间,最后将长出来的部分递到我手中。
“抓好了。”
“好。”
我柔柔应话,在她收回手时,没由来心头一跳,随即蹙了蹙眉,忽略一阵阵扑来的慌张,只将这一跳视作终于将要迎来新生活的欣喜。
我静静站在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时间犹如静止,但我的心狂跳不止,几乎到了要按捺不住的地步。
我不知道玉露是怎么做的,只能感觉到那条绳子逐渐收紧,而我,则死死抓住手中的那截,缓慢平稳地上升。
我开始想出去以后要做些什么来过活,不能光让玉露一个人去做工,我也得干个什么。
什么是瞎子可以做的?我思来想去,想起小时候娘亲曾想让我学琴,只不过那时候我觉得一块木板子上头几根线,一点都不好看,死活不愿意。
唉,早知道就学了,也不至于现在连门傍身的技艺都没有。
就是不晓得现在学还来不来得及。不过学那玩意儿应该很贵吧,不行不行,别到时候我三分钟热度,反而糟蹋了许多银子。
罢了,其实在家待着也挺好,买几只鸡来养着,做饭喂鸡打扫屋子,还能捡新鲜的鸡蛋来吃,嗯,挺不错。
有些担心玉露到时候嫌我懒呢,应该不会吧,毕竟她那么爱我,对,肯定不会。
我在无数纷杂的思绪中飞起来了,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发丝凌乱地随之起舞。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好想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