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我夹了根菜心,“你第一天知道吗?”
就在我以为陆晴要第三次噤言时,这姑娘眼珠子转悠转悠地,突而冒出来一句,“你离开我居然这么惨。”
……
她在说什么屁话?
我结结实实愣了有一会,直面她略带怜悯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我呆怔这几秒,陆晴瞬间变了脸,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拱了拱鼻子,十足的得意。
“怎么不说了,刚不还怼我挺有劲儿的吗。”
得,吵嘴来了,说我怼她。
我回神,将菜心搁到碗里,低笑道。
“我有没有劲儿,你还不知道吗?”
得意脸僵住,我满意看着陆晴逐渐漫上颊边的粉红,最后染红耳垂,倒显得勾在上头的珍珠耳饰更亮眼了。
“你不要脸。”她骂道。
“所以呢?”我靠回椅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陆晴,要说什么赶紧说,我还有事。”
“什么事?”
我没说话,挑眉向她。
“行,我不问你。”她轻轻吸了两口气,似在平息情绪,半分钟后重新开口,“我是想说,胡豆确实不是我的孩子,她只是我在剧组捡的。”
剧组?我笑了,“你不跳舞,改行演戏去了?”
不等她讲话,“也对,演戏挣得多,能火,你以前就挺想火的嘛不是,我理解。”
陆晴估计真被我气着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一吸,又呛着了,开始咳嗽。
我给她倒了杯水,下意识就想过去给她顺背,却硬生生止住动作,干坐着等她咳完。
几分钟时间,我看着她涨红了脸,眼里裹着泪,眉毛拧成小麻花,连眉间皱起来的那个小天眼都变了形。
突然想起,上次看见她这样自己呛着自己,是在一起后的第一次争吵。
陆晴是个很容易被呛着的人,也不知道是气管短还是会厌软骨工作不谨慎,但凡喝个水吃个东西,被呛的概率都很大。
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不知道,直到一次陆晴放我鸽子,转头跟同事出去搞什么调研活动,我真生气了。
生气的结果就是,那天晚上陆晴回来,我头一次对她发了脾气,各种控诉,完了在她喝水的时候说了很过分的话。
具体是什么我记不得了,大约就是能过过,不能过分这样的。
然后陆晴一口气没顺下去,又喝了口水,呛得昏天黑地,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而我,因为还在生气,第一时间不是帮她拍拍,而是静静看着。
看着看着,她的错,变成了我的错,陆晴咳完了,就开始哭,说我应该先帮她拍拍,就算生气,也不能不管她。
最后她说,万一她真咳死过去了怎么办。
这句话我真信了,她前面说的,我也真反思了,于是后边,不论任何情绪,陆晴有哪里不舒服,我都尽量做到了先关心她,再管自己。
那是第一次,现在这是第二次,我安安静静坐着看陆晴咳嗽,看她的眼泪花儿迸出来。
陆晴又哭了,也不知道是难受的,还是难受的。
菜果然剩了很多,陆晴没怎么吃,光顾着哭,脸皱皱巴巴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噎,捉着纸巾擤鼻涕。
我也吃得少,主要是不好吃,其次是陆晴哭起来真的,让我也挺难过的,只是我不想让她觉得我难过。
至于胡豆,陆晴颠三倒四地说,总算说了个囫囵大概出来。
这小姑娘,是她参演的舞台剧组里捡的。
说捡其实也不算,因为胡豆勉强还能算那台舞台剧的个小小演员,本色出演,自闭症儿童。
据她所说,胡豆的爹妈本来是剧场工人,偶然碰上导演要导这样一台剧,就把自己闺女推出来说能出演。
导演当然表示好,毕竟用小演员演是不像的,还要付钱,用自己工人的小孩儿,至少钱能少给点,当即拍板。
但就在胡豆进组的第一天,胡豆爹妈消失了。
可怜的小胡豆,一夜之间变成了没爹妈的小可怜,又因为是个有些防御的自闭症孩子,对于旁人的触碰很容易情绪失控。
所幸,导演是个好导演,没有让人把小胡豆赶走,而是找了剧团演员看管,又去警察局备案找人。
而陆晴,好巧不巧,就是那个肩负重任的剧团演员。
陆晴说完了,抽抽噎噎地望我,期冀的目光粘在我身上。
她说,姜卓,你一定得治好小胡豆。
哪里谈得上治好不治好,我们这行,小孩儿只要有进步,都是不容易的,更何况好得像正常人一样。
但面对现在的陆晴,我没办法实话实讲了。
顿了良久,我还是起身,去到她身后,迟到地一下一下给她拍起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