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窜动间,易君笙想到了方才秋望舒在梦中那几近祈求的呢喃,还有那溶进月色中的一点苍白。
收敛了呼吸,易君笙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温声回道:“没有。”
“丘姑娘一直都很安静。”
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几眼,看到她手腕上的红印时,秋望舒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手腕……”
“丘姑娘不必担心,你并没使出多少力气。”
易君笙低头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腕,不经意地开玩笑说:“大概是我的手,没有你的剑趁手吧。”
兴许易君笙只是想开个无心的玩笑,可听在秋望舒耳里却就没那么轻松了。
话音落下,她就好像坐不稳一般微微晃了一晃。热意轰地一下爬了上来,秋望舒直被燎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是好了。
焦躁不安地摸了摸鼻子,结果却嗅到了指尖无端留下的一抹冷香。一时间,秋望舒连动作都停了,僵着一张脸便楞在了当场。
……
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飘到了鼻尖,柴堆的焰芯也烧到了底。抬头看了一眼檐上开始变亮的青灰色,秋望舒喝下了盏中最后一口冷茶,眼神时而看远处,时而飘开看看火堆,就是不往旁边看去。
昨夜两人各自守着火堆相安无事,秋望舒不出声,易君笙也不主动开口,她们就这么各据一边,一声不吭地等到了天边欲曙。
慢慢的,天亮了,玉小茶还在沉睡中,但苏临镜已经醒了过来,见两人仍然各据一边,苏临镜还有些诧异,不过与两人打过招呼后,便雷打不动地出去洗漱练剑了。
她拉好门出去后,易君笙起身将昨夜勉强关上的木窗打开一扇来,叫那烟味散出去,和在了露浓晨风中。
闻到了风中送来的熟悉冷香,秋望舒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梗声说道:“我也去洗漱。”
说罢,便抬起脚跟,几步便绕过了易君笙。可走到门边刚要抬脚跨出门槛时,她又莫名折头回来,顺手带上了那续过好几杯的粗陶茶盏。
溪边,秋望舒蹲下来,仔细擦洗完自己用过的茶盏,然后才用布巾蘸了蘸刺骨的冷水,擦拭起略带困意的脸来。
手指带着布巾摸到下巴上,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易容没有前几日那么平整。
到这会儿秋望舒才想起来,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再吸入凫湮露了。
平日里她时不时会检查下自己的易容,怎么独独这次就疏忽大意了呢。
倒抽了一口凉气,秋望舒赶忙伸长了脖颈想在水中照个清楚。她神色慌张地边照着,边用双手仔细地将全脸再摸过一遍,生怕漏掉一丝会看出破绽的地方。
好不容易检查完吸过一遍凫湮露,秋望舒这才站了起来,舒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她轻松片刻,她便骤然想起,昨夜易君笙叫醒自己,会不会是因为看出了什么破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易君笙又为何对此只字不提?
想到易君笙那能看穿自己的眼神,秋望舒自嘲地笑了笑,少庄主什么看不出来呢,说不定连自己的身份都查探到了几分,更别说一个小小的易容了。
她正想得出神时,却突然感到不远处她们系马的树下,有一阵细微的动静。
那动静轻巧,不像是山中野兽,反而像善于屏息静立的习武之人。如果不是耳朵灵敏之人根本发现不了,或者说即使发现了也只当是寻常的草木之声。
目光倏然变得锐利起来,秋望舒利落转身,掷出溪边拾起的碎石,“嗖——”的一声,那碎石便如疾风般钻入了草中。
可接下来,却没听到意想之中碎石击打到身体之上的回响声。
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会出问题,于是秋望舒弓起身来,向前跑动几步后悄然跃起,直直落到了那方才发出声响的树边。
而那原本遮掩得很好的树下之人,也才终于在这会儿慌了神。见秋望舒的掌心离自己只差几寸,那个身影急忙运气借力,快步蹬住树干,如利箭般射出,转瞬便又隐入草间消失不见。叫身后的秋望舒也只来得及看见那人身上一闪而过的玛瑙色。
这颜色叫人觉得眼熟得很,好似在什么人身上见过。如果秋望舒的记忆没出什么差错的话,应该是那个一身墨色的女子,名字里似乎带一个“恣”字。
不待她再去细想,思绪便被身后的人声打断了,是苏临镜已经收拾妥当,用一副平稳的语调唤她道:“丘姑娘,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