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佝着身子,拉开抽屉找药。
一只手适时伸到他面前,扶住他的肩,把药送到他嘴里,然后喂他喝了口水。
顾向南抬起眼,发现是傅远,笑着对他说“谢谢”。
傅远却一脸严肃,“不是让你每个月都来做检查吗,这个月为什么不来?”
“最近有点忙。”
“忙什么?”傅远却格外不依不饶。
顾向南沉默。
傅远了然,“因为池穆?”
见顾向南几乎默认,傅远神情更冷,“你迟早有一天被他害死。”
“……不会的。”
虽然傅远很生气,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照顾着顾向南,带他吃了晚饭,然后把他送回家。
看着一幢幢复式别墅楼,傅远有些艰难地问,“你又和他在一起了?”
“没有,他因为我受了伤,所以我有义务照顾他。”
“什么义务?那你之前因为他受伤的事呢?他有照顾过你吗?向南,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不是。”顾向南逃避,解开安全带,匆匆忙忙地下车。
别墅区比一般小区要安静,因为每幢之间隔得很远,再加上绿化多,吸收了大部分噪音,衬得天地间更加静谧。
走在路上时,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雨声,几乎听不到其他。
天空已经全暗,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雨,雨量由小变大,打在身上,黏腻又不舒服。
顾向南拉开花园门,发现屋子里没有亮灯。
觉得池穆大概率已经睡了,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奇怪的心情萦绕在胸间,动作放得更轻。
小心地打开大门,走进去,再小心地关上。
正准备穿过前厅,一道凉薄的声音忽然从客厅传来。
“回来了?”
又沉又冷,透着寒意。
第五十章
顾向南吓一跳,浑身过电,打了个激灵。
瞪大眼仔细看,才发现池穆站在落地窗边,窗户整扇被打开。
纯白的纱帘被风吹到他身上,他站在室内与雨幕的交界点,整个人水汽环绕。
雨丝打进来,落到地上,把他的头发、脸颊、锁骨、衬衫、裤子、脚背都溅湿。
顾向南走过去,看着他,不自觉拧起眉,“怎么又把窗打开了?你都不会觉得冷吗?而且你在这儿站多久了?没有不舒服吗?”
但他说了一堆,池穆都只当没听见。
低垂着眼皮,眼里压着不快,声音冷冷郁郁,听上去比夜风更寒,“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吗?现在几点了?”
顾向南没有马上回答,先走到窗户边把窗关上,再回来牵起他的手,揉着他冰冷薄削的手背,撒娇似的哄他,“不好意思,工作太多,忘了时间,对不起嘛。你吃过晚饭了吗?饿不饿?”
他专注地摩擦着池穆的手,检查他的身体,没有注意到,在听到他的话时,池穆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黯下去。
他的心情更差了。
他又骗他!
桌边的烟灰缸上落满烟蒂,在等顾向南回来的时间里,他毫无节制地抽烟。
醇厚浓烈的烟雾在肺里滚过几遭,不仅没把他的愁闷消散,反而让他越来越烦躁。
这个小区的安保很严谨,只要住户回来,家里的电子显示屏上就会立刻显示。
池穆亲眼看到他从傅远的车上下来,他居然还说一直在工作!
骗子。
池穆沉沉地呼出口气,语气生硬,话里不知压了多少怒意,“你何止忘了时间,我看你连我都快忘了。”
“怎么会呢?你是池穆啊,是我最最感谢的救命恩人。”
顾向南扬起脸,笑得讨好。
“就只是感谢吗?”
池穆喉结上下滑动,润了好久,才让嗓子清透起来。他盯着顾向南,有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向南,”池穆的声音听上去委屈得不行,“我一直在等你。”
“嗯,我知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然而池穆却不肯轻易原谅,低垂着眉眼,一脸郑重,“等了很久。”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顾向南没办法,身子凑上去,脸蛋也往上贴,“要不你揍我一拳,打我一顿,消消气?”
笑得如痴如幻,极不真实。
他这个人啊,池穆在心里沉默地叹了口气。
“那你明天还要去吗?”
“……嗯,”顾向南犹豫半晌,“要去的。”
事情太多,还没处理完。
池穆的目光黯下来,“可是我明天要去看医生,聊聊之后的复健计划。”
“明天?已经约好了吗?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顾向南不自觉拔高声音,抓着池穆的手微微使劲,能看出他的焦急。
池穆心里头一亮,语气缓和下来,“约好了。”
捏着他的手,想,待会儿就约,“我现在在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