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却是他误会池穆了。
池穆只是单纯的失神。
他没想到顾向南会变成现在这样!
尽管顾向南原本就属于清瘦的类型,却也不像此刻似的,好像骸骨上就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盖着,风一来就能把那层皮掀开,摇摇欲坠的骨架随之便会坍塌。脸色苍白得像个病人,眼角下方弥漫着青色的痕迹。
池穆原本以为,恶毒如他,在伤害了项词后,每天都会过得很开心。即使没有笙歌乐舞,至少也是安然度日。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不由得拧起眉,抓着文件袋的手用力捏紧。
心里烧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又燥又闷。
想冲过去问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但转念又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项词,以及他今早泫然欲泣的目光,池穆心一横,不再犹豫,拉开铁门走进去。
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把文件袋举到顾向南面前,“这是我让律师拟的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里面给你的补偿很丰厚,应该能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栋房子我不要了,车库里的车你随便选,还有其他东西,只要你想要,可以尽管提。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给彼此留个体面。”
听到池穆的话,顾向南嚅动了下嘴唇,刚准备伸手,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后,顾向南忍不住“哧”了声。
居然是从来都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池穆母亲!
今天倒是都凑得好。
妇人的声音一如往昔般高贵优雅。
“向南,妈前段时间实在太忙了,走不开,才没来参加你爸妈的葬礼。你还好吗?”
“……”顾向南不答,他知道池穆的母亲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给他。
果不其然,几乎没有停顿,池穆母亲接着说,“你们的情况阿穆都跟我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妈很感谢你之前以及这几年对阿穆的付出,但……既然现在都这样了,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都是有脸面的人家,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顾向南木然地听着,眼里的光尽数熄灭。
原来是为了这个……
自己父母去世时,不见池穆母亲打来一个电话,如今为了让他离婚,倒是格外主动!
听到池穆母亲说的话,顾向南轻呵了声。
因为项词回来了,所以他就应该知趣地让出梁太太的位子?因为父母离世,所以顾家已经配不上他们池家了?
顾向南的下颌棱角绷得很紧,死死地忍着,细长如松竹的颈上青筋显现,整个人如同一把断刃的剑,脆弱又决绝。
声音里夹着哽咽,盯着池穆,终于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
既是对他说,也是对他的母亲说。
“好,我们离婚。”
第五章
顾向南说完就挂断电话,一把抓过文件,签上自己的名字后,用力拍到池穆身上。
“恭喜你,终于自由了。”
如果强求只会让自己痛苦,让自己的家人付出代价,那他不要了。
顾向南错过池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步子迈得很大,不想让后面的人看到自己的懦弱。
池穆望着顾向南的背影,喉结微滚。
忽然意识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留下背影。
以前无论自己怎么轻怠他,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弃他而去。
而他此刻,却在一步步走出他的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池穆的心忽然有些难过。
像已经习惯了的东西一下子被抽离,骨头和肌肤都连着一起疼。
他站在那儿,夕阳披在身上,明明应该感到温暖的,却意外让他体会到了冷。
池穆捏紧手里的纸,烦躁地眯起眼。
看了会儿熟悉的房子,转身离开。
顾向南从家里出来,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早已忘记自己最开始是要去干什么,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但他的身体负荷已经到达极限,刚走到主路上,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了几步后,晕倒在地。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医院。
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周围,安静宽敞的房间里只有医疗器械运作的声音,和空调主机沉闷的转动声。
顾向南拄着肩膀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右手还在输液。打量了眼周围的环境,大概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正发着呆,病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修长挺拔的男人走进来。
居然是傅远!?
以前大学时在学生会认识的学长。
傅远穿着一袭白大褂,签字笔别在胸前,进来后,望着顾向南浅浅地笑,一如往昔般清风和煦,“看来咱俩还挺有缘分的,这么大一个医院,偏偏让我成了你的主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