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能接受自己的儿媳妇是个男人吗?周氏想想就觉得心焉如割。
世道伦常,本是夫妻一体,她从未听说过男子还能与男子成婚过日子的。
这时,温辞不顾地上的瓷片,直接跪在了周氏床前。
周氏一惊,立刻下意识道:“小心伤了腿,你快起来!”
“娘,我错了。”温辞恢复了自己的嗓音,跪在那里低着头。
周氏心里也难受的像滚水烫过一般,指间忍不住抖。
“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她语气顿了一下,接着便痛心疾道:“可你也不该……”
周氏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指责温辞吗?他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儿装成女子,委身下嫁给自己儿子,想必也是极委屈的。
可就这样认了吗?此刻的周氏真的做不到。
“砚儿他,他可知道你是男子?”
温辞脸色惨白,跪在那里摇了摇头。
周氏撑着身体坐起,“你们是不是还没同房?”
事到如今,温辞抬起泛红的眸子看着她,干脆把秦氏怕他遭主母暗害所做的事情都说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确实欺骗了两人,这点无从狡辩。
周氏听完他隐瞒自己男儿身的原因,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她疲惫的靠在床头撇过脸去,“你先出去罢,让我一个人想一想。”
温辞张了张嘴,硬生生把娘字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他摇晃着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周氏不接受,他可以理解。
任谁猛地知道这个晴天霹雳都不可能一口答应。
没有打他骂他,也是周氏对他最后的仁慈。
温辞回到了他与宋砚钧的房中,从明日当空坐到日暮西垂。
看着外面的天色,他站起身,像往日那般去了厨房。
做好晚饭后,温辞端着托盘走到了周氏房中。
周氏依旧那般静静的靠着,眼睛又红又肿。
正当他要出去时,身后传来了声音。
“媳……小温。”
酸涩潮热的感觉顿时涌上眼眶,温辞强忍着转过身去,低着头站在那里。
“你与砚儿……”周氏喉中哽咽,“我知道你们彼此爱慕,可日后无子,你们老了要如何是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周氏心里就像是长满了荆棘倒刺,要说让两人分开,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可继续在一起,她实在是下不了决心。
“娘,我知道了。”
他向周氏深深鞠了个躬,转身走了出去。
宋砚钧回到家后,初起还没瞧出端倪,等吃饭时两人面对面才看了出来,蹭的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娘子,你,你哭过了?”宋砚钧心里像针扎过似的,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成婚两年半,他还从未见温辞流过一滴眼泪。
温辞放下筷子,低下了头。
宋砚钧立刻从凳子上站起,绕到他那旁蹲下了身,满脸焦急道:“可是受委屈了,你快同我说。”
温辞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拼命忍住了心中的翻涌。
“宋砚钧,你可还记得除夕那夜,我曾对你说过什么?”
宋砚钧按捺住心中的惊慌,开始用力回忆,可除了那夜的欢好和醉前的一两句话,一点记忆也没有。
“那夜……我,我们……”
温辞将他从地上拉起,两人面对面的站着。
“那夜我曾问你,若我是男子,你可还愿意与我白终老。”
宋砚钧怔了怔,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何娘子几次三番说自己要做男子,分明这辈子已生作女儿身嫁给了他,到底因何事这般执着。
“那晚你答我,是愿意的。”一滴眼泪顺着温辞的眼角落下。
他抬手解开一个一个解开颈扣,露出凸出的喉结,变回了原本的声音,“现在我告诉你,从始至终,我一直都是男子。”
宋砚钧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松开了他的手。
温辞见状,自嘲般的笑了一声,“现在你不愿了,是不是?”
宋砚钧的脑中不断的嗡嗡作响,一双眼睛圆睁着,喃喃道:“我......我不愿......”
系统这时看着眼前生的一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跟了温辞这么久,知道自己这位宿主向来是个极为决绝的性子。
但只要宋砚钧能好好说,眼前的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可现下看着这样,恐怕是不能了。
温辞临走前,最后看了宋砚钧一眼,然后淡淡的笑了笑,笑容苦涩而苍凉。
等宋砚钧回过神来的时候,温辞已经不见了。
他找遍了家中的所有地方,一点踪影都没见到。
厢房的桌上放着一张纸,正上方写着三个大字——
和离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