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上一世,他竭尽全力来成全她一样。
有风自半拢的车窗吹入,拂过洛久瑶的发,将晃动的光影吹散在她的眼睫。
沈林忍不住伸手去,轻拢了拢她的发:“殿下这是在承诺臣。”
“是。”
洛久瑶答得认真,又趁机道,“你看,我都已这样与你坦诚,你能不能与我说说你的事?”
“比如关于你的病情,你现在用的药,你不想告诉我,为什么?”
沈林收回手:“想不到你还记得这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实在不值得殿下记挂。”
他三番两次都这样说,洛久瑶反倒愈发不信:“可我想知道。”
见她执着,沈林轻声叹息:“臣不敢隐瞒,只是……殿下且等等,等有朝一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臣会说给殿下听的。”
洛久瑶再次没能问出结果,咬紧了唇,饶是沈林唤她也不愿再说话了。
有些气恼。
茶水喝饱,糕点吃足,后程路上,她倚着车壁,顺着半开的车窗朝外看。
马车经逢山路,窗外皆是山景草木,一里是如此,十里也是如此,渐渐地,她的脑袋垂下来,又开始昏昏欲睡。
“殿下?”
见她倦乏得厉害,沈林抬手合上窗子。
他轻唤一声后没有得到应答,见她是真的沉到睡梦里去,于是离她近些,小心翼翼扶住她垂下的脑袋。
才将人扶住,洛久瑶的脑袋便靠过来。
沈林垂眼,刚好能看到她合起的眼帘。
明明方才因失落独自怄了一会儿气,眼下却睡得安稳,沈林便知道,她安心于这里。
明明是防备心很重的人,却对他没有丝毫的戒备。
长发垂在肩侧,与他的交叠在一处,沈林这才发现,她的发色比他的要浅一些。
她的眼睛也是,瞳色浅淡,经阳光一照,便能将天地间的景色都装进去。
沈林小心动了动手臂,伸出却又犹豫,悬停在半空中。
待人分寸,礼教自持,他自幼听着礼教规矩至今,可却在遇见洛久瑶这几月里,将他十七年间所有的逾矩之事做尽了。
洛久瑶却无知无觉似的,牵了他的衣袖,脑袋朝他肩侧歪去,轻轻蹭了蹭。
沈林呼吸微颤,终于珍而重之地将人环在臂弯中。
与二人在静法寺负伤后的那个雨夜不同,风雨晦暝,天地混沌,骤雨将心绪都搅乱。那时他一心只想洛久瑶活下去,礼教陈规便都弃如敝屐,成了这世上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而如今青天于顶,白日高悬,阳光太盛,他太过清醒,那份藏匿了许久的心思便昭然若揭,再无处遁形。
洛久瑶的心思却没这样复杂,只觉得待在他身侧安心,脑袋有处可倚靠的地方睡起来会很舒服,于是又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襟。
沈林看着她,看着她微颤的睫羽,小巧的鼻梁,目光流淌下去,又落在她颈侧的小痣与那两道痕迹未消伤疤上。
他心若擂鼓,手臂却收紧,呼吸也跟着落到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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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久瑶睡的时间不算久,醒来时,马车还行在郊野的小路上。
一连三日未得消停,她实在倦乏极了,只觉飘飘乎乎浸在一片温暖中,环在周身的气息安心又熟悉,竟一时不愿醒来。
视线从模糊恢复清晰,她才不情不愿地眨了眨眼。
眼前是绣着暗色花纹的衣襟,揉乱在衣襟上的长发绕在一处,几缕搭在袖上。
身上多了件外袍,沈林的手臂正环在她身侧。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摊开的书页正巧挡住车帘晃动时投来的光影。
洛久瑶耽溺在近乎若泡影般的真切中,索性再次闭上眼。
是真的,不是梦。
她对自己说。
她也从未做过这样好的梦。
洛久瑶合着眼赖在他身上一会儿,却久久没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于是耐不住好奇,再次睁开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玉扣,用红线串起坠在袖口处,一只修长的手正悬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洛久瑶捉住那只手,又仰起头,对上少年染着笑意的目光。
她开口,佯装严肃,嗓音却带着初醒的软:“好啊沈林,你就是这样看书的?什么书这么久都不用翻一页,分明是假装。”
沈林轻笑,放下手中的书:“假装?殿下是在说臣还是在说自己?”
装睡被道破,洛久瑶扶着沈林伸来的手臂,直起身体。
她按了按胸腔里乱撞不休的心脏,边去推车窗,边问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走出多远了?”
“就快到了。”
沈林顺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应:“没有很久,是路程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