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贺小姐诵经念佛多年,生前又常在城西的寺庙祈福,我便想到寺中去为她奉一炷香,诵一段《华严经》,愿她……往生人天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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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洛久瑶换了便服,随唐折衣同乘马车出宫。
唐折衣巳时入宫,做做样子在宫中与唐寄月说了会儿话,用膳后,再出宫已是正午。
将洛久瑶送至城门,唐折衣只道自己不信神佛,更不懂佛经之类,便不与她一同前去。
她简单嘱咐,又与车夫交待了送其回宫的事宜,便换乘另一辆马车朝城北去了。
大概是去寒窑巷看望那些孩子。
马车一路行至城郊西山,有身着软甲的守卫上前拦下。
马车停下,守卫才打开车门,却见一枚玉佩递至眼前,一时慌了神色,前去禀报统领。
统领随之前来,看过洛久瑶手中玉佩,更是头也未敢抬,只管问道:“大人去往何处?”
洛久瑶简言道:“到山上寺庙去。”
统领依旧低垂着脑袋:“前几日静法寺生乱,前往寺庙的路不算好走,故而我等在此守卫——大人可需我等做些什么?”
洛久瑶道:“多谢统领提点,不必劳烦。”
车门再次关合,马车便辘辘朝山上去了。
洛久瑶倚着车窗,指尖轻轻捻过玉佩。
她没有想错,守在西山道的,仍是沈家的人。
静法寺中仍有未了之事。
不过片刻的功夫,马车停下。
洛久瑶走下去,沿着熟悉的石阶渐行向上。
有守卫看守在西山,静法寺更加冷清了,连石阶上的残叶也都被山风卷净。
寺庙门前的小沙弥瞧见洛久瑶,迎上前来。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奉香?”
洛久瑶应道:“小师父,我今日来,是有一迷津需住持师父指点。”
小沙弥愣了一瞬,这才认出洛久瑶来。
他顿有窘意,歉道:"这……施主今日也来得不巧了,住持一整日都要在禅房诵经,交代过今日是不见外客的。"
“这便怪了,我九日前来此时曾与住持师父有约,算来恰是该今日赴约。”
洛久瑶道,“你不若再去问问他,他既肯约定,如今怎会不见我?”
小沙弥不答,照例引洛久瑶走入佛殿内:“施主若有所求,不如问问佛祖,许能解惑。”
洛久瑶望着眼前高耸的佛像,不再同他争辩。
她双手合十,屈膝跪在蒲团上,却没有念诵佛经.
她只是俯首叩头,安静地跪拜。
香火味飘散,香灰自香案跌落,空气中有微尘缓缓流动。
一拜过后,她久久没有起身。
直到佛堂外传来脚步声。
洛久瑶这才直起身体。
她仍跪在蒲团上,回过头,本平静无波的面容一下子生动起来。
她注视着缓缓走近的少年,声音很轻,话尾染着欢欣。
她说:“沈林,你来了呀。”
春时的气候总是很快变暖,少年换了身轻薄些的衣衫,依旧是浅淡素净的颜色,跨过门槛后被殿内的灯火染上暖。
他走来,奉了香,又轻拂开衣摆,屈膝跪在洛久瑶身侧的蒲团上。
再次来拜佛,沈林的动作显然熟稔许多,说是行云流水也不为过。
可他跪在佛前,开口,说的却是:“殿下。”
洛久瑶弯着眉眼应他:“沈大人,别来无恙。”
沈林得了一声应才转回身去,双手合十。
洛久瑶却未动,仍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悄声问道:“住持既已上交了贺家的账册,贺家的案子也已经结了,沈家的人为何还守在西山?我记得大人并不信佛,大人今日又来这佛寺做什么?”
沈林闻言微怔,没有回答,片刻后面朝佛像,躬身一拜。
再起身,他才答道:“殿下亦不求于神佛,眼下为何在此?”
洛久瑶的眉眼间尽是笑意,声音放得又软又轻:“当然是为了见你呀。”
沈林动作一滞。
“殿下前些时日说,有一桩未了之事想要来此验证,想来是静法寺中还有殿下感兴趣的东西,臣只是想先为殿下看守着。”
他迎上她的目光,“至于臣今日前来……与殿下一样,臣来此也不为见佛。”
寺庙中香火不断,轻烟升腾,寺中僧人的诵经念祷声声入耳。
佛殿的大门敞开着,春风穿堂而过,半面天光照落,映亮少年人的双眼。
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似有钟声响起,耳畔荡起一片磬磬之音,洛久瑶双手合十跪在佛前,望向的却是身侧人的眼睛。
日照高林,空山草木,殿前神佛,杳杳钟声,哪怕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