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沈停云,唐折衣微敛了敛眼睫。
“臣女也这样说。”
她的态度忽而恭谨,缓缓道,“殿下难道从未好奇过,明明三年前的沈林还曾随沈宴到军中历练,为何如今却一身病骨,再未提过长枪了?”
洛久瑶的神色倏然变了变:“关于他的病,你知道?”
唐折衣点头:“是,殿下,当年他并非如外界传言大病一场。”
洛久瑶心下一滞。
唐折衣饮一盏茶,看着她:“三年前北地大捷,沈大将军凯旋,那场大捷的战事中,在军中历练的沈林带一队人马作掩,沈宴借此掩护携精锐深入敌方腹地,生擒当时的北契主将,立下大功。”
“沈家二子皆受了赏赐,沈林初露头角,沈宴过往虽有军功在身,但其受封征北将军时不过及冠之年,已是锋芒极盛。就在那场庆功宴上,有人为他斟了一杯毒酒。”
洛久瑶指节收紧,心口猛然震颤。
唐折衣缓缓抬首。
她直视着她,目光冰寒而锐利:“那日,沈林替沈宴饮下了那杯酒——剧毒游走过经络,险些穿入心脉。”
“那杯毒酒让他在府中躺了三个月。三个月后,沈宴再次自边关赶回燕京,奉上北地全境的地势图纸,与手中三分有一的兵权。”
“至于那杯毒酒,当日圣上曾下令封锁消息,以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由头杖毙了全数侍奉在宴上的宫侍,为给沈家一个交待。”
“……可谁会有如此大的胆子,胆敢在圣上赐宴时公然以毒酒害人?”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洛久瑶阖了阖眼。
是洛淮。
是她不愿面对,却终究要因血脉连结在一起的父亲。
第49章
清明祭祖礼节不算繁重, 只半日便完,前往行宫的亦只有皇室众人。
清晨,銮驾前往行宫, 众人在长佑殿念祷,奉香,叩拜。
洛淮惯来不会在此耽搁太久的时间,祭祖后与众人在行宫用了膳, 便摆驾回宫。
离开时,洛久瑶在随行的一众人中寻到秦征,看向他。
她对上他的目光,朝远在身后的祭殿瞧了一眼。
秦征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略微垂眼,快步穿行过众人,走到洛淮身侧。
他同洛淮说了些什么,而后停下脚步候在道路一侧,直到洛久瑶走到他身畔。
“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洛久瑶正想应答, 反倒是身侧的洛久珹上前为她拦了拦:“秦世子,注意分寸。”
洛久瑶在后唤了一声:“皇兄。”
洛久珹侧眼瞥她, 不情不愿地让开。
“七殿下。”
秦征欠身行了个礼, “臣经陛下允准,可与九殿下在此稍作停留, 随后臣会准备车马送殿下回宫。”
洛久瑶点一点头,又对洛久珹道:“既如此, 我的确也有些话想要同世子说, 皇兄先行回宫罢。”
听她这样说,洛久珹没好气地撇过头, 转身离去了。
秦征立在侧,道:“七殿下看起来似乎不太喜欢臣。”
洛久瑶瞥一眼少年远去的背影:“是吗,我以为他对谁都是那样的。”
秦征这才收回目光:“殿下有话想与臣说?”
洛久瑶却摇头:“没有,我留下只是想去长景殿,去奉一炷香。”
秦征失笑:“所以殿下有心示意,是为了留下而利用臣。”
洛久瑶看一眼他:“我没同你言语过什么,没要你做什么,如何能说是利用?”
“是臣自作主张了。”
秦征难得没同她争辩,又道,“既然同留在此地,臣随殿下同去。”
洛久瑶没有应答,却也没有开口拒绝。
自去岁那场大火后,长景殿重新修缮过,房梁用新木加固,四面的雕版装饰换了新的纹样,唯匾额悬在堂上,仍是旧时的那一块。
——‘澄心正性’。
悬起的四字用漆笔重新描摹过,好似先皇后流传至今的美名,也经人口一遍遍地相传,不断描摹。
洛久瑶拾起案侧的线香,点燃,拜了三拜。
香灰寸寸落下,燃香的气味飘散在空气里,她没有言语,只在拜过后立在原处,端详眼前的牌位。
前来祭殿应拜亡者,秦征随她一同奉了香,却不解,问道:“殿下与先皇后应是从无瓜葛,为何忽而来拜?”
“的确没能有什么瓜葛。”
洛久瑶注视着先皇后的画像,道,“不过是来见一见这位故人。”
长明灯烛的光亮幽幽,映得画像上女子好似也鲜活起来,一双用浅淡颜色描摹出的眼温柔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