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婆婆不太高兴,道:“只有你的魔气可缓解他的痛苦。”
“如果没有我的魔气呢?”
“那便要他自己捱了。”
曼阿曼拄着拐杖起身,慢腾腾地挪向门口,腰间挂着的骷髅骨闪着绿莹莹的幽光。
墨行舟摆了摆手,示意迟岸不用拦她。
佝偻的身体走到院中停住,她缓缓仰头,抬起枯树枝一样的手指,遥遥虚点一下苍穹之上的钩月。
“每月初四或初五,这毒便会发作,不要命,但剧痛难忍,多数人要么一死了之,要么永远不再逃离。”
她望着的藏蓝的天幕,怅惘地笑了起来,“幻海蝶族,或许可医此毒,老身已是一树枯木,再难逢春哪……”
院落中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只留下苍老古怪的笑声悠悠回响。
殿内逐渐归于平静。
一缕轻风穿过半开的木窗,吹来半片赤琉璃树叶,落在荆澈汗湿的发间。
墨行舟将这细长的叶子挑了出来,捏在指尖把玩,眼睫垂着,若有所思。
他计算过,按照荆澈吸收魔气的饕餮速度,他的至纯魔气输到天亮也勉强够用,可是为这个初次见面的三徒弟要消耗掉一身的魔气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不仅他不可能做,原主也不可能做过。
“尊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迟岸喊他一声。
墨行舟维持着魔头不讲理的人设,眼皮抬也不抬,说:“若是想劝我善待他,那便不必开口了。你去准备东西,天亮以后,我动身去南沧洲,带他一起。”
迟岸面带尴尬,说:“属下正是要禀报这件事。若是在魔域境内,尊上自然是上天入海,哪里也去得,可赶在千仙盟会之前到达南沧洲,一路山高路远,盘缠......怕是不够。”
墨行舟一愣,他还真没想到,在这个人人像鸟一样自由飞翔的仙侠世界,出个门竟然还需要带盘缠。
而且,他堂堂魔尊,竟然穷到连个出远门的盘缠都凑不齐?!
“您多年来不出魔域,大概有所不知,”迟岸摸了摸鼻子,解释说:“自从五大仙尊带头组织了千仙盟,外界零散的仙门便都联合成一体,在千仙盟下记名,统一归千仙盟管理,每个仙门都在各自管辖区的空中修建结界关卡,沿路查验身份,强行通过必定会提前暴露身份,空中是走不成了,如此一来,便只能走人界的陆路,走陆路就需要盘缠,可那些无良仙门联合人界排挤我们魔族,从不与我们来往,连通行货币都造的跟我们的不一样......”
看墨行舟表情越来越复杂,迟岸声音一顿,笨拙地补救,“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我们魔域独占西极洲,此等富庶之地,物产丰盈,应有尽有,自然不屑于和他们互通有无......”
这话纯属是放屁,迟岸越说越脸红,越说越心虚。
自从墨行舟雪封了九莲山脉,这片土地上的生机已经大不如前了,许多魔族中人纷纷外逃到别的洲去讨生活,可是魔族流落在外岂是那么容易生存的?他们在外寡不敌众,暴露身份后多数被追杀,被羞辱,被作弄,被虐待至死。
这些痛苦,根本就不是这位暴戾恣睢的上位者能体会到的。
——
夜已过半,屋外凉风习习,南柯殿里只有内室一盏孤灯跳跃着微光。
墨行舟坐在后窗边吹风,眼睛盯着赤琉璃花灯座发呆,时不时送一股魔气到床上的挣扎的人身上。
迟岸的一番话,让墨行舟彻底陷入沉思。
好想抽根烟。
他听懂了,仙门垄断了道路资源,把他们魔族困在了这座西极洲。今天之前,他真想不到当个魔尊还要这么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憋屈。
实在憋屈。
太憋屈了!
没见过这么憋屈的魔尊!!
院里的花树晃动,动静似环佩叮当,和着风声,声声入耳。
墨行舟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闪身到窗外。
床幔随风轻晃,上一秒还在闭眼忍痛的荆澈,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墨行舟消失的窗口,眉头深深皱起,眼中透出狐疑不解的情绪。
为什么?
他感受着周身涌动的魔气,魔气稀薄,却源源不断,令他好受很多。
换个新路子折磨他吗?
良久,他收回视线,对着虚空中虚弱地说:“出来。”
空气凝固了片刻,一条小黑蛇从房梁上掉下来,漆黑地瞳孔好奇地打量他。
——
第二日,荆澈已经大好,墨行舟并没有改变原计划,立即带了三徒弟离开魔域。
他召了一只在西极洲海域混吃混喝的黑蛟拉他们出海,黑蛟在海上将他们的小船一尾巴甩出去三千里,引起一阵急风骤雨,顺利被桑洲出海的渔民给捡到。渔民也怀疑这两位眼生的小哥来路不明,怕不是什么可疑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