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盛雪看着流萤,心中失落与骄傲夹杂。
太夫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一片雕成雪花的萝卜被夹入他的碗中,他顺着那双筷子抬眸看去,看入了太夫带着笑意的双眸中。
他垂下眸。
太夫不会有事的。
他是太夫。
见梅盛雪眼中担忧也渐渐散去,玉攸容才给自己夹了一块八宝豆腐,轻咬了一口。
豆腐鲜嫩可口,厨艺上品。
他给皇帝泼脏水,皇帝找他不痛快,再正常不过。若是皇帝再狠一点,派人杀人放火亦不是不可能。
然而不破不立,天阴终有天晴时。
次日清晨。
已经得到消息的常念让人送来了精致的素斋,与他上次同方丈一同用膳时的素斋一模一样。
“替我多谢方丈。”
“我会转告的。”
玉攸容目送送饭的僧人远去,又迎着抱着梅花枝的梅盛雪走来,笑着招呼道,“来哀家身边。”
梅盛雪将梅花枝给流萤,在他身旁坐下。
“罗浮寺的膳食居然这样好。”流萤将梅花枝替换好,坐在他对面、画屏身旁,眼中满是满足。他还以为太夫要受苦了呢。
“常行师伯的手艺一向不错,尤其擅长以时令鲜花入食。”梅盛雪拿起筷子,为太夫夹了一块梅花糕。
玉攸容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其他东西,“这位师父不是寺庙的掌厨师父?”
“不是。”
原是方丈特意让人做的,
怪不得如此精致。
玉攸容叹息着看向流萤,“你稍后去告诉方丈,不用费心,我们同其他师父们吃一样的便可。”
“是。”
“太夫不用如此。”梅盛雪看着玉攸容。
“若是哀家在罗浮寺住一辈子,让常行师父为哀家开一辈子的小灶不成。”玉攸容笑道,“哀家若是他,肯定烦得不行。”
梅盛雪垂眸。
可惜他厨艺平平,不然他天天为太夫做饭,也是愿意的。
“吃吧,给哀家讲讲这位常行师父?”
“常行师伯是半道出家的,他幼时……”
梅盛雪缓缓讲着师伯的趣事,窗外大雪纷飞,钟声悠扬。
这样一辈子,也很好。
是夜。
院中燃起滔天大火,玉攸容住的屋子更是熊熊火焰包围。
一个灾民在院中挥舞着火把大笑出声,“我们在寺下住草棚喝稀粥,住在寺里的王公贵族□□致的素斋。你们的床都是玉的!桌椅板凳都是玉的!我们的赈灾粮就是被你们这群人挥霍的!”
她大笑着,恍若得了失心疯,“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流萤和画屏绕过她向太夫房中冲去,却被她一个手刀一个劈晕在地上,哪儿有疯癫的样子?
梅盛雪垂眸,在冰冷的雪地上滚了一圈,雪浸湿了他的衣裳。他退回到燃着火的房中,举起凳子砸向燃着大火的窗户。
“砰!”窗户被砸烂,露出与太夫房屋相连的后院。
“扑通!”他提起另一把凳子,踩在燃着火的墙上跳了出去,落在地上。
脚被火苗舔舐而过,虽然已经浸了雪水,但仍被烧得微微发黑,滚烫的温度顺着湿润的鞋袜传到脚底,燃烧的灰烬落在他的身体各处,梅盛雪被痛得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稳住身,看着旁边燃着火的太夫门窗,疾走几步,抓住凳子的手用力,挥起胳膊一抡。
手中凳子带着呼啸的风声飞出,砸向太夫的窗户。
“哐当!”燃着火的窗户掉落在地,露出被捆在木椅上,神色平静的太夫。
太夫!
皇帝确实狠,行动也够快。
他给玉家的信估计还没来得及到母亲手上。
玉攸容被捆在椅子上,看着屋内各处逐渐燃起熊熊大火。尤其是他头顶的房梁,已经开始燃烧,随时可能掉下来。
而他被下了药浑身软弱无力,既无法挣脱绳子,亦无法挪向窗边,破窗而出。
系统也毫无反应,估计又睡着了。也不知小家伙一觉醒来,知道宿主没了会是什么反应。
玉攸容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哐当!”一把凳子破窗而入,摔落在他脚边,燃着火的窗户轰然掉落在地,露出沾满灰烬的白衣身影和那双关切的眸子。
梅盛雪。
“噼里啪啦咔嚓噼里啪啦……”头顶燃着火的横梁有声响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木头断裂的声音。
玉攸容抬头看去。
横梁中间靠近他的位置已经被火烧得微微裂开,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咔嚓!”燃着火的横梁猛地断裂,直直朝他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