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同画屏一起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他走上前,跪在床前,握上玉攸容的手,“主子,头又疼了?”
“无碍,”玉攸容睁开眼,看向站在流萤身后的艳丽男子,“画屏为我更衣吧,流萤你去多收几件衣服,我们要在罗浮寺住上不少日子。”
“是。”流萤应下,去外面唤人进来。先前只是去罗浮寺拜一拜不说,如今要住上不少日子,那吃穿用都得准备上,要带的东西就多了。
玉攸容下床,张开手,画屏为他一件件着衣。
他一向安分守己,哪怕自皇夫升为太夫,亲自册立了当今新帝,也并未居功自傲,插手朝堂之事、干涉后宫之争,没想到却被众臣认为是有用便奉之为座上宾,无用便弃之如堂下狗的傀儡。
甚至连玉家,若不是他的嫡弟嫁给了叶月松,也会一同被铲除。
他要破局。
而破局的第一笔便落在罗浮寺上。
浅紫色为底、绣满紫藤的罗锦轻柔的裹过圆润的肩膀、纤细的腰肢、修长的手臂,盖住如玉般莹润的手腕。
窗外突然喧嚣起来。
玉攸容面容不变。
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和宫人焦急的阻拦声传来。
皇夫强闯入殿中,看见背对着自己尚在穿衣的玉攸容,顿了一下,垂下眼,“臣妾给君后请安,听说您要去罗浮寺?”
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画屏为玉攸容披上最后一层正紫色纱衣。
玉攸容转过身来。
明丽而沉稳的紫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朝气压下,露出父仪天下的大气端庄、雍容华贵。
他看向即使跪在地上,也显得盛气凌人的皇夫。
果然是无人放在心上的傀儡。
他素来不推崇繁文缛节,但也不意味着旁人可以擅闯他的寝宫。
“你的规矩呢?”
皇夫垂着的眼中露出错愕。
他的印象中,君后是一个十分温柔、亲切、平和的人,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更不会说出如此刻薄的话。
“主子,收拾好了。”流萤凑上来。
“走吧。”玉攸容点头,绕开皇夫,向外走去。
“君后!”
“先帝托梦,让我去罗浮寺为陛下祈福。”玉攸容转过屏风。
这一句话是解释给他听,也是让他解释给身后的人听的。
“可……”皇夫欲再挣扎几句,却发现玉攸容早已走远了。
玉攸容踏出房门,画屏抱着披风在一旁等他。
他低头,黑色绣银竹貂毛披风撒开,落在他的肩上。
“君后三思,这宫内上上下下都离不得您。”皇夫在他身后追了出来。
宫内上下都离不得他?是册立新帝离不开他吧?
他直起头,抬腿,踏入风雪中。
“君后!”皇夫大声唤道。
皇夫不敢拦他。
毕竟他是太夫啊……
这皇宫之中辈分最大、权力最大、册立新帝的太夫。
玉攸容踏出宫殿,搭着流萤的手登上马车。
“太夫!陛下病危!”尖锐的声音传来。
玉攸容顿住。
他身后,皇夫双手重叠,伏倒在马车旁,“臣妾请君后三思再三思。”
偏偏是现在。
玉攸容在皇夫期待的目光中转过身来,站在马车上看着他。
“好孩子。”
“君后?”皇夫直起身,仰头看向他。
“便是因为陛下不修功德以致天谴,哀家才要去罗浮寺祈福。”玉攸容温柔地看着他。
不修功德,天谴……
皇夫怔怔地看着他,已经傻了。
这句话被身为太夫的玉攸容说出来,皇帝若是活着,终生背负污点;皇帝若是死了,她这一脉算是绝了继位的可能。
而太夫也将彻底得罪静王一脉。
得罪便得罪了,左右要得罪的。更何况,静王活不过一月了。
玉攸容垂下眼,眉眼悲悯,“如今陛下病危,哀家便更要去罗浮寺。哀家会在佛前苦苦哀求,求佛祖原谅陛下的。”
说完,他转身挑起车帘,坐入马车。
车帘落下,遮去了他的面容。
他脑中浮现出画本上那孩子清冷双眸中的痛苦之色,并渐渐地,与那孩子曾经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许他出家时倔强双眸中的痛苦之色重合。
他今夜,就是要去罗浮寺。无论是谁,都拦不住他。
第39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三)
“驾!”
画屏和流萤依次钻入马车, 马夫驾着马车、由禁卫簇拥着向宫外疾驰而去,毫不留情地从跪在地上的皇夫旁驶过,将他远远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