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已被他捏出许多褶皱,玉攸容缓缓松开手,继续向下看去。
“我知太皇太夫不好我,未尝强求也。然犹抱一幻,太皇太夫与我同心也。今既明,只觉罪孽深重。
一罪,佛堂初见,念念不忘。
二罪,佛下再见,情丝苦缠。
三罪,禅院相伴,妄求终生。
四罪,南下行医,以私充公。
五罪,垂危之时,梦唤闺名。
六罪,还俗入宫,心思不净。
七罪,甄选侍中,嫉贤妒能。
八罪,不解圣意,孤注一掷,不堪为友。
今既明,不敢犯。余生断情绝爱,只作太皇太夫足下草履、桌前烛灯、手中竹扇,供太皇太夫差遣。
求太皇太夫恕先犯。”
玉攸容目光自信封的“请罪书”三个字上划过,这哪里是请罪书,分明是……
“他还在外面候着吗?”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流萤一下就猜出来自家主子问的是谁,“还在,我让人看着呢,他走了会来通报我的。”
玉攸容垂眸。
罢了。
“让他进来。”
“是。”
片刻后,梅盛雪顶着夜半寒气踏入房中,“臣见过太皇太夫,太皇太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房中人已被提前遣散,只留了流萤一人伺候。
玉攸容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半年间他从未召过梅盛雪,半年前,自梅盛雪从南方回来,入宫为官以后,便许久未行过如此正式的大礼了。
“平身。”
“谢太皇太夫。”梅盛雪起身。
“你在信中写的八罪,亲自念与哀家听。”
梅盛雪猛地抬眸看向玉攸容,却见他眼中温柔依旧,却有朦胧月色照于其上,看不分明。
“是。”他垂眸。
“看着哀家。”
“是。”梅盛雪抬眸看他,“我知太皇太夫不好我,未尝强求也。然犹抱一幻,太皇太夫与我同心也。今既明,只觉罪孽深重。
一罪……”
流萤在一旁瞪大了眼。
“余生断情绝爱,只作太皇太夫足下草履、桌前烛灯、手中竹扇,供太皇太夫差遣。”
梅盛雪念着,眸中如火般的炽热渐渐被冰封,只留下一熄余光,仍在挣扎。
“断情绝爱,”玉攸容轻声念着,看着他眼中那抹余光,“你做不到。”
梅盛雪抿唇,“我可以。”
他只要远远的看着太皇太夫就好了,只要能看见太皇太夫,看着他白头终老就可以了。
仅此而已。
他自己不知,透明的泪珠从他的眼中滴落,划过眼下那颗红痣。
罢了。
玉攸容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身前,俯身为他擦去眼泪,“你不必断情绝爱。”
他不必断情绝爱?
梅盛雪在心中一字一句的念着这句话,眼中陡然升起期盼,太皇太夫的意思是……
“哀家不爱你。”玉攸容手指碾过他眼下那颗红痣,蓦然带起一丝挑逗,“但哀家对你有好感,你若是愿意……”
“我愿意。”梅盛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垂眸,被玉攸容手指碾过的地方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玉攸容托起他的下巴,“你可要想清楚,你若应下,便如同这金丝雀,终身在哀家手心中了。”
梅盛雪抬眸,仰头将脖颈送入玉攸容手中,“现在我不就在太皇太夫手中吗?”
他修长的睫毛急促地颤动了两下,终究没有垂下,而是抬眸坚定地落在玉攸容的脸上。细长似雪的脖颈在玉攸容手中起伏,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喉结在如玉的手掌碾过数次,终于安稳地待在了手心。
他仰头看着玉攸容,献上自己以求神邸垂怜,“我愿意做太皇太夫掌上的金丝雀。”
第78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四十二)
玉攸容垂眸注视着他。
如玉的手掌缓缓握住微粉的脖颈, 修长的手指在划过耳垂落在后颈。
人体最脆弱的位置就这样被握在了他的手心,而被握住的人却甘之如饴,温顺得如同家养的小动物。
梅盛雪仰头坚定地看着他, 细长的脖颈向后弯曲, 睫毛颤动, 眼中光影浮动, 如同破碎的冰山, 又如冬夜里被雪压弯摇晃的梅枝,心甘情愿地承受着一切摧折。
罢了。
玉攸容眼中遮盖着月色的朦胧云雾散去, 只留下皎皎如明月般的温柔。
他扣住梅盛雪的后颈, 将人按向自己,低头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这是他的回答。
梅盛雪眼中冰山轰然倒塌, 视线被近在咫尺的如玉的脖颈,以及横亘在唇边的微微凸起的喉结。
“太皇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