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道:“单大人,云澜着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小叔,还是我来吧。”
“可是……”青屿拿着血盅的手在犹豫中颤抖着。
“别可是了,难道你想看着小叔死吗?”云卿从青屿手中拿回血盅。
待到第五盅接满之后,纪嬗伤口渗血终于被止住了。
御医向青屿传达了这个喜讯,而云卿在听到纪嬗平安无事后长吁一口气,终于闭上了眼睛,直直地倒了下去。
醒时,云卿发觉自己在昭元帝姬府中,自昏迷后,他便起了高热,整整三日不退。
“云澜,小叔怎么样了?”云卿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支撑着榻沿,起身问道。
“性命已无大碍,只是伤到了心脉,怕是会落下病根。”云澜忙坐到榻上,让云卿背靠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
“倒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一个人躲在慕容府不让母亲知道。”云澜责备道,“若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母亲怎么活,让我怎么活……”
云卿心知此事已无法隐瞒,想必该交代的云柔都已经交代了:“我只是不想让母亲担心,她身体本来就不好。”
云卿靠在云澜心口,听见了他鼻息间轻微的叹息声,俄顷后缓缓开口道:“云澜,方才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自己穿过了一片白雾,来到了一个没有光的地方,很黑很黑,周围全是魑魅魍魉。”云卿死若游丝地讲道,“他们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喝下那白发老太给的汤,然后走过了一座桥,有些下了桥去了新的地方,而有些却被打下了桥。轮到我的时候,那白发老太没有给我汤,她说我不该来此,推了我一掌,后来我就醒过来了。”
云澜听着,默默不语。
云卿接着道:“你说这老太是不是孟婆,这桥是不是奈何桥,桥下的水是不是叫血河池呢?”
云澜心口一疼,他似是意识到了这次若不是云卿命大,恐怕他们早已阴阳两隔了:“都怪我,若是我可以,那你便不用失如此多的血了。”
云澜想起昨日慕容璟策马来昭元帝姬的场景。
“兰陵郡主,何事?”
“不要去宫里,不论谁来请都不要。”
云卿抬手抹去云澜脸上的泪痕:“是我交代的,为了你,为了纪氏满门,你不能去。”
云卿在昭元帝姬府待了近半月。
这半个月来,经历了生死危机,他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不愿再像只缩头乌龟那般逃避,自欺欺人,他想直面一些事情,就算是南墙,他也要撞一撞才死心。
一日夜里,云卿披着宽大狐裘,抱着暖炉,坐在廊下沉思着。
这帝姬府的雪景真美,云澜善园艺,纪府的后花园也是这般,一年四季,不同的花轮番盛放,从未有过凋敝和苍凉,说句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体质阴寒,又正值隆冬时节,云澜担心他着了风寒,忙催着他进屋。
可他说屋里太闷,透透气,云澜只得坐在廊下陪着他。
“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像这样坐下来聊过天了。”云卿轻声道。
云澜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才缓缓握上云卿的手,低声唤道:“公子……”
这一唤,将他的思绪唤到了四年前,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角滚落了一滴清泪。
“公子有心事了……”
他们都不再是当初那个好恶随心的自己了。
“苏砚……”
云卿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那年,纪婠路过姑苏城外,从一片荒地中捡到一个男婴,含烟将这男婴抱来时,已是皮包骨头,奄奄一息。
云卿比那男婴大了一岁多,两人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十年时间匆匆而逝,男婴成了男孩,却一直没有名字。
一日,云卿一时兴起,对着那男孩说道:“既然母亲从姑苏城外捡了你,那你就姓苏好了,至于这个名嘛,”云卿环顾四周,一方砚台落入眼帘,“就取单名一个‘砚’字。”
“苏砚?”男孩低语道。
“对,就叫苏砚,以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了。”
那时,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成为“真”兄弟。
握着他的手,云卿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我好不容易想通一件事,可是我又害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子喜欢兰陵郡主?”多年的默契,云卿的每一寸纠结,他都看在眼里。
云卿垂眸点点头。
“所以公子有顾虑?”苏砚问道。
“她正打算与薛灵沢和离……”
“那公子在顾虑什么?”
“我有点不确定她是不是喜欢我……”云卿吞吐道,“我担心……她看不上我。”
“她?”苏砚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