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家那位嬷嬷便是这么跟他说的。
刘延见章大人脸色尤有迟疑,忍不住刺他一句,“要不,章大人再派人上街寻一个画师来?”
章大人瞪他一眼,心中窝火,却又不敢表露明显。
谁让这下属是刘太傅的二公子,且不论刘家在京城的根基背景深厚了得,便是单说刘延自己,也是天赋秉异,才华出众,在大理寺年轻一辈的官员中很能拿得出手的。
尤其近两年,刘二公子将陛下交办的几件大案办得干净利落,十分漂亮,陛下对他是越发器重。
现下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少卿,而且还与院子里那位情谊非常,封侯拜相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样的公子哥,章大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也罢,左右他做夹心饼子做惯了。
“这位姑娘且随我来。”章大人转头又一把扯住想要溜走的刘延,“刘大人也一起。”
刘延求饶:“可不了吧,章大人。今日到属下轮休,属下顶着寒风都替你把人找来了,可让我回去休整休整。”
“上峰在此办案,你我作为下属还谈什么轮休!莫要推脱延误了要事。”
章大人不肯松手,明知今日里头那位心情不好,死也要拉上个陪葬的。
章大人一边走一边嘱咐微婳,“姑娘既知道这里是大理寺,本官就申明几句。姑娘在此所见所闻,皆不可泄露给他人,否则按重罪责罚,若能将差事办好,报酬自会比你平时所得丰厚。”
微婳颔首称是。
章大人领着二人走至院内最大的厢房门外,又道:“里面的贵人身份非常,姑娘不可再戴帷帽了,进去后只管按贵人的吩咐办好差事便可。”
微婳闻言又称是,将帷帽除下,露出倾城娇颜。
章大人一呆,连刘延也禁不住一愣。
两人震惊片刻便是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宁德街,画馆,画技高超倾城绝色的姑娘。
不是沈家千金沈微婳还能是谁!
虽然姑娘在家学习技艺不算什么稀罕事,但是甚少有富贵人家会让女儿在外抛头露面以技艺谋生。
沈家原先也不会,可现在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难道你是——”
章大人暗叫不妙,正想询问清楚,却被房中一声沉郁男声呵阻。
“章大人,还要在门外啰嗦多久,是要本王去亲迎吗!”
章大人冷汗涔涔,再也不敢言语,躬身进去。
刘延打量了好几眼微婳,心中暗叹。
传闻诚不欺我,果真是顶尖顶尖的大美人。
屋内早已掌灯,比室外亮堂许多。
正中央坐着一人,章大人和刘延朝那人恭谨行礼。微婳已猜到那人身份,规规矩矩地朝那人俯身跪拜下去。
“民女沈微婳拜见王爷。”
“沈微婳?你是沈思的女儿?”
“是。”
“抬起头来。”
微婳缓缓抬头,向那人看去。
上位之人,身形英挺秀拔,面容俊美,看着甚是年轻。
墨色的长发用金冠高高束起,一身如意云纹锦衣,腰缠玉銙蹀躞,身上披着一件青莲白鹤大氅,大氅垂曳在地上,烛火一映,金银丝线绞成的青莲花纹便熠熠生辉。
在微婳所见之人中,这样的风度与容貌算得上极其拔尖出色的,然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人一双玄墨色的眼眸。
黑是浓重的黑,白是清冷的白。
二者合在一起,便似常年淬着寒冰,幽冷又纯粹,像是砚台中黏稠化不开的墨汁,又恍如金乌破晓前的夜。
如此冷郁之人,正是当今执掌刑狱典法统管三法司的肃王韩凌靖。
微婳抬头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细细地看微婳。
两道陌生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的时候,双方俱是内心一震,默默在心中赞叹。
原来他(她)就是名冠(艳冠)京华的那一个人。
肃王幽幽的目光如有实质,凉意沁体,肆意扫过她的脸,似是带着审视、猜疑、试探,还有一丝佩服。
微婳终究还是在这样的无声缠斗中缴械投降了,肃王与那些讨债之人不同,上位者的凛然气势浑然天成,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可以强撑得住的。
她并拢一起的双手轻蜷了一下,微微垂眼,率先错开了他的目光。
肃王眼眸中一丝极其轻微的得意转瞬而逝,根本无人察觉。
随后他又将视线移至章刘二人身上。
虽无言语,可沉默之中,质问之意振聋发聩。
章大人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大理寺原雇有画师,但不巧画师早前感染风寒卧床不起。那画徒技艺不精,难堪大任,臣无奈,只好让刘少卿去宁德街寻了画师来,却没料到是沈家姑娘。臣办事不力,还望王爷恕罪。”